昨天晚上,宋姜氏便收拾好了行装,又到寇家骡车行雇用寇化风的骡车;寇化风一听说是去老河口进蔬菜种籽,当即就吓得脸色发白,坚辞不去。宋姜氏说道:“寇大叔,咱们是多少年的老相识了,我每次出门都雇你车,这回又怎能拉着你往火坑里跳呢?我昨天才听县剿匪指挥部的尹部长说,他们前几天刚在这条路上剿灭了一股土匪,现在来去安全着呢!”
宋姜氏好说歹说,又许了比平日多出两倍的价钱,寇化风总算点头答应,但宋宗宣听说后,又缠着也要跟去。宋姜氏道:“你在家好好上学,不要耽误了功课!”
“我们老师说了,学生不但要学习书本知识,也要学习社会知识。我这是跟你学习社会知识哩!”宋宗宣辩解说道。
宋姜氏黑了脸,道:“社会知识将来有着你学的,现在还是在家好好学习书本知识吧!”
……
天色渐白,弯月消隐,霜露却越来越见浓重了。黎明的熹微中,寇化风在前挥扬皮鞭,吆骡赶车,宋姜氏背靠车帮坐在后车厢里,随着车身的轻微颠簸打着瞌睡。
大约走出十多里地,宋姜氏总觉得车厢中间准备用来盛装蔬菜种籽的麻袋在簌簌响动,伸手一拉,麻袋下面露出了宋宗宣的小黑脑袋。
“你……”宋姜氏登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宋宗宣嘻嘻笑着:“妈,你就让我陪你走一趟,长长见识嘛!”
“跪下!”宋姜氏冷颜喝道。
宋宗宣立刻乖乖的跪倒在车厢里。
“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宋姜氏忽然看了一眼寇化风的脊背,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里。
“寇爷爷,我们现在走出多远了?”宋宗宣扭头问寇化风道。
寇化风答:“十里不止了吧。夜里走路出路,感觉没多长时间,其实路却走出好远哩!”
宋宗宣膝行两步,俯跪在宋姜氏的面前,双手抱着宋姜氏的腿道:“妈,都走出这么远了,你是想转头把我送回去,还是就在这里把我丢下呀?”
寇化风也帮着宋宗宣说话道:“转头回去还是丢在这里都不合适,要不就让孩子跟着跑一趟吧,权当是见见世面!”
宋姜氏沉默许久方道:“你好好听话,我答应你去,不过下不为例;——要是下次再敢这样自作主张,仔细着你的皮肉!”
“保证听话,保证听话。”宋宗宣立刻高兴得倒翻了个跟头,道,“别看我小,蚂蚁也有四两力气,我去能帮你干不少活哩!”
一行三人乘着骡车颠簸一天,中午饿了渴了就在路边吃点干粮喝点清水,终在太阳落山时分赶到了老河口;然而当宋姜氏按着三舅十年前留下的地址,找到汉江边上的一条小街时,却发现店铺早已改帜易人,再说出三舅的姓名,打问现在哪里时,得到的答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现在哪里!”
宋姜氏、宋宗宣还有寇化风登时便傻了眼。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生脚踏生地,出门三里便是外乡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饶是宋姜氏平日见多识广,也一时陷入困境,不知如何是好。
苍茫的暮色中,忽有两人沿着街墙走了过去,走得极是诡秘鬼祟。
宋宗宣对宋姜氏道:“妈,俗话说鼻子底下有个小BJ,只要我舅爷还在老河口,只要我们肯到处打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他的地址!”
说完便朝着两人跑去,准备打问。
两人并未注意背后有人追来,只管诡秘鬼祟的走着;走到街道拐角处,同时俯身趴在一截半人多高的墙头上,其中一人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口径步枪,枪口对准前面胡同中间走过来的一个行人,问:“是不是这个?”
“是。上线告诉我说,这人有六十来岁年纪,穿长衫,背木箱;时间对,地点对,穿着打扮也对。没错,就是他!”旁边的人答。
第一个人问:“上线说没说为什么要暗杀他?”
“没说。不过我隐约得到点消息:他是名医,台湾方面指示,不能把这样的人才留给大陆!”第二个人答。
第一个人问:“还有吗?”
“上线说,他的木箱里装着极为宝贝的东西,要咱们将他击毙后,把木箱抢回上交!”第二个人答。
“好,那就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咱们从背后开枪!”
“开完枪,抢回木箱,咱们撒腿就跑;汉江边上,有人包船接应我们!”
两人间的私语,一字不落的飘进了宋宗宣耳中,宋宗宣立刻便从“暗杀”“台湾”“大陆”这些字眼中推断出了两人的身份。
就在行人走去、两人准备扣动扳机时候,宋宗宣突然嘶吼一声,猛的朝着两人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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