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录

　　长公主高婷生而富贵荣华，得燕帝喜爱，是公主里唯一有资格进设在翰林院里的皇家学堂的公主。她虽不似皇后那般倾国倾城，却长得十分大气，更重要的是像武帝，一双丹凤眼气势不凡，圆脸增了小姑娘的娇憨。

　　如今她已是十岁芳龄，性格爽朗，平时并无太多公主架子，一众簇拥中也有不少真心好友，皇家公主里她独一份。

　　琼华对这位公主算满意的。大狐说着是公主继位难，但其实从皇后一次小产伤了身生不了太子后便开始让皇后培养起公主了，如今的公主女红什么的上不了台面，但治国理政之道远超同龄皇子。

　　如今高婷继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贤妃十九岁的大皇子和梅妃十三岁的四皇子，其余的皇子要么无才，要么体弱，要么母妃身份低，无甚威胁。

　　高婷早课过后回到长乐宫吃茶，带着新生小狐狸琼华。“你对当皇太女有什么想法？”琼华不熟练地用爪子拿着桂花糕立坐着吃起来。

　　有大狐青檬在前，高婷对狐狸会说话能出谋划策没什么惊讶的。“如你所知，两位皇兄是障碍，但我认为最大的障碍是观念，是传统，千年来无论是哪个朝代，至少这片土地上没有过女皇，连干政的太后都很少。”公主高婷十分认真地说。

　　琼华倒是有些惊讶，高婷的认识眼界不凡，确有上位者视野，然而她不完全赞同：“政事离百姓向来遥远，只要不动他们的一口粮食，

　　其余的都是上位者的事，天下往往，皆为利往，氏族重臣勋贵谋的更多也是那一亩三分田的利，那些更清高些的，给他们名，给他们造福天下的机会，没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更何况，在你爷爷太祖之前，这片土地一直是狐族神域的属国，狐神的力量远胜皇权，无论是力量还是观念信仰，你受你父皇影响大了。”

　　高婷沉思起来，“你是说我只要除掉几个障碍，得父皇的肯定……”“嗯，再干几件实事得民心。”一个十岁小公主和一个刚出生的小狐狸就这样讨论着夺嫡大计

　　“采薇……”“不要叫我采薇，这像个小丫鬟，我叫琼华”“可你之前说你以前是王母的侍女么，就算是王母的侍女也是丫鬟”“……你高兴就好……”琼华一脸无奈，心里却笑起自己来，也曾两世为人，怎么还纠结这个。

　　“另外，朝中势力最大的是内阁首辅刘羡，其父是当朝大儒，门生故吏遍朝野，然他家却最是古板，到时绝对是一大阻力，偏又是廉洁清正的，最难下手……”琼华说着这两天所知所感，尽职尽责，当年，侍候王母也不过如此了。

　　可高婷小公主的心思却是飞了，飞到刘阁老家那位举世无双的公子刘焓诚身上，神色不自然起来，嘴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商量着夺嫡形势，琼华察觉到不对劲，大致猜了出来，笑了笑，十二岁的小姑娘也开始思慕少年郎了，不过也不慌，一切都还早。

　　青檬死了，皇后的心空了一大块，青檬陪她这么多年，支持她，保护她，秦时有这样的传统，名门贵女们会在身边养一条灵狐作伴。

　　狐是少见的生而有灵性的兽，有狐相伴的女子大多会出落的更加美丽，更加聪明伶俐。皇后幼年时青檬没有显示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她与其他的灵狐一般，都只是作小女儿家的陪伴。

　　直到秦灭时，青檬才对她开了口，他才知道青檬还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法力。尔后青檬帮她逃出帮她谋划，用些小法术来帮她扫除障碍，帮扶她做了皇后。

　　青檬死了，她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比当年国灭父皇母后在皇宫燃起大火自焚时更加无措。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年来青檬对她的陪伴事事为她，排忧减难是不是真的好。

　　如果没有青檬，她或许会活得更加艰难，但也同样会更加狠厉，更加有手段，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仅仅是，对外有威严，而事实上内心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公主，像娇花一般依赖着青檬。

　　她怨青檬为何就这般离她远去，更怨那个小狐狸，那个有上仙转世的身份的狐狸。现在那位上仙，正和自己的婷儿一起谋划着夺嫡大计，她觉得有些可笑。

　　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公公燕太祖对后宫干政的提防，自己当皇后那么多年，竟没有培养起来多少自己的势力，在朝堂上也说不上话，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去夺嫡。以前还有青檬，她盲目地信任着青檬。而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养父刘家倒是忠于她，私下一直自认秦人，可礼部尚书却没什么权势，有权势的那个刘家却是不会帮她的，那一家自诩是百年士族，以天下为己任，为万民牟福祉，安稳地当着宰相，也不掺那些夺嫡之争，因为谁当皇帝都离不了他刘氏。

　　皇后这么多年来在宫里算是过得不错了，有争宠的有算计的但都动不了她的地位，哪怕她生不下太子，那些想当太子的皇子们也还巴结着自己。

　　至于皇帝，至于情感，初时是恨，那是仇人的儿子啊，尔后却放下了，人还是活在当下的，再后来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也正是女儿出生的时候，再然后呢，记不清了，左不过是争执厌倦新欢，最后死心。

　　现在她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保住自己安稳太平的日子，可要是别人的儿子当了太子，终究是不放心，所以她才想为女儿争一争，也是帮青檬完成使命。——————————————

　　“还有你母后，她母仪天下的威仪是有，但城府和手段……很不皇后。”“这也没办法，青檬太厉害了，什么都安排好了。”

　　“狐族的神侍也是够了，居然还干这些，她不嫌丢份，虽说她这种低级神侍连人身都没有，也好在如此，她也还能用用小法术……”一人一狐就慵懒地躺在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琼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青檬用过法术，那还有没有其他人用过，大燕之地是神域属国，可能有些规矩不同，它对术法究竟有多少限制我也不大清楚。”

　　高婷想了想，回答道：“说实话，长着么大除了青檬我没见过有法术的人或动物，也没见过妖或仙或神，甚至会说话的也只有你和青檬，大燕民间有很多人保留着狐神信仰，只是皇祖父执意要供奉道家仙界的玉帝，民间才没有大肆祭拜，但说到底，并没有多少超越世俗的力量，听说周国有很多有法术的道士修仙者，我也听过妖界，但真没看到过。”

　　“不说这些了，下午有马术课，要不要去玩玩。”高婷转过身来有些兴奋地问到，“你也顺便考量考量他们的斤两。”琼华却没这心思，眼皮都不抬，

　　“来日方长，你父皇正值壮年，急什么，少女，你现在该享受你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这样的日子不多了，没事踏个春，思慕一下少年什么的……”高婷听这话立马翻了个白眼，心念还曾是上仙呢，一点不靠谱，可脸却是微微红了，出门时端庄的公主仪态也掩盖不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嗯，马术再认真练练，旬休去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