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意传奇

　　最近十余年，网络的兴起已经让纯正的武侠小说没落了。

　　除了六零、七零外看的人的确已经不多，武侠已经不精彩了。

　　是的，越来越没落的武侠已经写不出花出来了。

　　武侠小说有时的确写得太玄幻太仙侠，太脱离基础的侠义本质，侠不是以武犯禁而是以武扬侠，这才是武侠的本义。也绝不是快意江湖饮尽仇人血的武，这是莽，不是侠。侠也是可以放下小的私人恩怨而放大人性光辉的一面。

　　武侠的人物有爱与友情、慷慨与侠义、我们为什么不能多写写武侠的道义？

　　武侠老了，有的故事简直成为公式，跳崖奇遇，深海奇遇，各种奇遇，很少有卧薪尝胆，苦练成功的，讲究的都是一夜成名。

　　这个其实并不武侠。

　　也有人说，不这样写，武侠小说根本就变了质，就不是“正宗”的武侠小说了，怎么写一些平凡的人去惩恶扬善呢？

　　可是谁又知道怎么不行呢？

　　一、何处是归途

　　远山浓黛，视水墨为写意，描绘出万紫千红的秋色；

　　碧水柔蓝，以清风为拂面，勾画出湖光山色的妍丽。

　　秋日傍晚的微风吹过，凉气已经扑面。丝丝沁人又仿佛情人低低的诉说，这是江南最后的风景。

　　微黄的枫叶，吹皱的湖水，垂首的枯柳，都宣告着江南也将进入碧波不动的寒季。

　　除了镇上那奔跑的车夫，赶路的挑夫还敢裸露着古铜色的臂膀，其他人都早已裹得严严实实。

　　纵算天气不是很冷，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送入这深深的秋意之中。

　　富人要命

　　穷人怕病。

　　这是古往今来的谚语，人穷一点还可以接受，人穷再有病，那就是对生命的不敬畏，找死了。

　　江南旧曾谙，这是溧水旁边的小镇。

　　途经烟雨江南的必经之路，每日熙来攘往的人群，使得这小镇看起来很是繁华。偶尔有一两个长胡子金袍子的胡客走过，便会引来一阵侧目。在这离秦淮并不远的地方，有着附近百里舒舒服服洗上江南温泉的水浴，还有那水边惬意的居室，你若愿意出的更多银子，还有那风景宜人，清香扑鼻的江南柔和姑娘。

　　谁说英雄孤独？

　　我们的英雄大多都有苦难、敌人、拳脚、痛苦陪伴的。

　　要想舒舒服服的洗上温泉也同样需要银子。

　　钱呢？钱当然要去赚，难道等刮风掉下来不成！

　　一阵秋风刮过，刮的那酒肆外面的猎杆呼啦啦作响，微黄带点破败的布上面还是劲草写的几个大字，江南秋。

　　江南好秋色。

　　秋无意懒懒散散的走了进去，从塞外一路奔波到江南真是太远了，一路上从春天走到秋天，走了整整七个月。

　　走的骨头都酥了。

　　这个晚上真是要好好歇歇脚了。

　　那双精致而又耐磨的驼皮靴子早已满是泥尘，只有那鞋帮子上精细的花纹还能看出这是出自一位名家之手。秋无意叹了口气，把靴子扒下，给脚活了活血，一双脚早磨的都是老茧。

　　店家穿着青不粗服，肩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抹布走了过来。

　　秋无意看看自己修长的双手，缓缓说道，来一碟水煮花生米，一份风干刀鱼，再来4只肥膏的蟹，温七壶酒。店家觉得一个人似乎用不了这么多，秋无意却自腰间摸出锭银子，小二也就闭上了嘴。

　　大多数店家的脸色就像秦淮的烟花姑娘一样随着靓丽的衣服和白花花银子而转变的。

　　秋无意撕了条风干的刀鱼，提起壶先干了一壶。劲滑的刀鱼柔软的米酒在嘴里洋溢着，舒服的把脖子靠在椅背上，惬意的享受着。

　　还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黄昏时，秋无意总喜欢坐在塞外的堤坝上，看着湛红的夕阳，温暖的轻抚着自己的手背，领略着如月儿般温柔的呼吸。一别江南已十七年，但是塞外暮风的温柔，却也不禁让他忘了过去。

　　螃蟹的脂膏真是美味，秋无意闭着眼享受，享受这美妙的人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人声问道：

　　“我能不能做在你对面？”

　　秋无意这才眯缝起了眼，不大的厅堂里面坐满了人。

　　秋无意这时微笑着睁开了眼，随时好像都欢迎别人做到他的旁边。

　　对面这人也真是瘦，皮包着骨头连着筋，除门口挂着招牌的旗杆估计也就是这位。瘦是瘦些，头顶一顶文士巾撕的一条一条的毫不含糊，天并不热还有点冷，手里拿着把油腻腻的折扇，显得又穷又酸。

　　照他的样，给我也来一份。穷儒指着秋无意面前的食盘说道。

　　秋无意立马来了兴致，能喝七壶的还真不多见。

　　人生本就充满了机遇，有时候真是你不想见也不行。

　　秋无意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套上了靴子，挺直了腰背，开始喝起了第二壶酒。

　　对面这位倒也是也毫不含糊。

　　菜未到，酒先干。

　　大师傅想必正忙着烧菜，米酒却是一直在炉子上温好的，随手就可以提上来。

　　穷儒叹了口气，徐徐喝了一壶，沉吟一下，又是徐徐喝下一壶。江南本多精致人物，秋无意自打塞外进来也是许久未见能爽饮之人，咋看之下更是觉得有趣。随手拿了只蟹递了过去。

　　穷儒到也不见外，接了过来，转眼一口吃个干干净净。

　　这人越来越有趣，秋无意不禁感兴趣了起来。

　　院外嘈嘈嚷嚷似乎有几个江湖把式的硬要进来。奈何厅小坐少，掌柜的恨不得把头埋到柜台里不抬起来才好。

　　开饭店的怕大肚汉这传出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可是，可是已经实在坐不下了也睡不下了。

　　帘子一掀，门口赫然站着二个彪形大汉，斜敞着对襟黑色绸缎衣襟，上锈四个大字，黑风镖局。衣领敞开露出了黑压压的护心毛，裸露的胳膊上，斑斑突起，显得肌肉甚是突兀。走路一走一晃，显见下盘功夫极是稳当。背上各自斜插着把开山刀，红色绸子呼啦啦的相后飘着，显得即端庄又威风。

　　二人看起来也确是相当威风。

　　秋无意意兴阑珊，深深叹了口气，知道这种蛮横的也只能吓吓流氓而已。普通的乡邻看见他们也早就跑了，哪里还要背上背个开山刀。

　　叹息声似乎大了些，二人齐刷刷的目光飘了过来。

　　“原来还有高人在此，我们哥两想领教一下”，二人正发愁找也找不到茬，居然有送上门的茬哪里能够放过。

　　二人对视了一眼，阴恻恻的一笑。“要么，请阁下滚出去”。

　　请字从一个江湖好汉嘴里出来，那无疑其实是让你滚。

　　秋无意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低着头看着那个啃了半个的蟹爪，仿佛那苍白无肉的蟹爪都更要耐看一些。

　　秋无意也的确已不在年青，不愿意再冲动一些了。

　　看着两张从模糊到清晰由远及近的脸时再举起酒壶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样不怕砸了你们黑风镖局的招牌么，怎么着欧阳虎也不会这样惯着你们吧？”

　　左边的指着右边的说到，这是铁砂掌展飞，展飞裂开大嘴得意的笑了起来。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过江龙于鹏，幸好秋无意已经听说了很多神拳无敌，铁背开山的江湖名号，才不至于如此惊讶。

　　说到欧阳虎时，两名彪形大汉脸上登时有了得意之色，怎么你也认得我们当家。秋无意还未说话，穷儒却叹了口气说到，只怕你们当家的看你们这副模样也会被气死。

　　秋无意不在说话，弯下腰来，低头看着撕了一半的刀鱼。那风干的刀鱼着实不好看，干皱皱的鱼身挂着风干的几个鳞片，说不出的狰狞，秋无意却觉得这刀鱼委实比他们好看多了。

　　一向都是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的展飞，于鹏也是一阵哼笑，震的臂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看这阵势旁边的人登时让开了一圈。掌柜的也是开店多年，行走江湖见得多了。一面吩咐小二撤去碗碟以免打碎了一面吩咐小二抓紧到柜台后面去。

　　幸好这二位平时也是眼高于顶，做人的品行虽然一般打架的品行却是一流。展飞替于鹏拉了拉腰间的轧带，活动了下筋骨，口中哼儿哈儿带声。

　　秋无意却更意兴阑珊，连坐都懒得坐了，索性歪在了桌子上，旁边的酒壶嘴一歪，酒顺着嘴角淌了进去。嘴里兀自喃喃的说到，真是江湖给欧阳虎面子，你们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叫于鹏的彪形大汉，两声冷笑，醉鬼业敢扫大爷的兴，气运丹田对着秋无意的脑袋就是一拳。

　　众人一声惊呼，胆小的早已吓得跑了出去。

　　那穷儒正在拿着蟹爪剔着自己稀疏得牙齿，还在自言自语，这么好得味道，牙齿却没福享受。

　　眼见着这一拳就要出人命了，也不知怎得，这大汉却嗷得一声跳了起来，震得梁上得积灰簌簌得下落。

　　谁敢暗算大爷？滚出来。

　　滚字是个开口音，话没说完，嘴里又多了件物事，扎嘴的鱼骨。滚出来三个字发了一半，变成了，任吾了，惹得厅内一干人哄堂大笑。于鹏却左手抓着右拳疼得兀自乱甩。展飞急忙抓住于鹏得右手一看，原来是虎口部位给戳了个洞，上面一小只蟹爪颤颤巍巍得立着。

　　却原来是穷儒剔牙的蟹爪不知怎得插到了于鹏虎口上。

　　谁也搞不清是于鹏自己碰上去得还是穷儒不小心插上去得。

　　秋无意连眼睛都懒得睁了，索性闭上了，只有那歪嘴酒壶还在往嘴里咕嘟咕嘟得淌着酒。

　　于鹏疼得一跳多高直上房顶，房子倒是没事，掌柜的却担心地上蹦出几个坑，桌子椅子不好平整。

　　好不容易不蹦了，却也是满头大汗，半只手掌肿了起来。

　　展飞阴恻恻看着穷儒。

　　“穷酸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在我们黑虎双煞身上讨便宜，想必是想多个洞了吧”。

　　但那手小小一个蟹爪就废了一只手，秋无意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我身上不想再多个洞，无论大洞小洞还是长洞深洞都不想再要。你那刀再我身上留下得也定不是个洞，我这身子板一刀下来，怕是半边没了！”

　　旁边的胆大的食客顿时窃窃失笑。

　　“你不要也得要”

　　嘴里说着话，手向上一抬，抽出了钢刀。随手一带，于鹏向后闪，他人向前上，这手功夫可比于鹏高明得太多了。手腕一抖，一个漂亮得刀花迅疾奔着穷儒的左肩而来，看样子要一只胳膊是要定了。

　　穷儒身子还是没动，慢吞吞的拿起了桌上的两根筷子。

　　再慢吞吞的向上夹起。

　　也不知怎得，展飞四五十斤重得开山刀就给夹住了。

　　筷子夹着刀，怎么着刀也要占很大的便宜才对。

　　可是这刀给夹得就是纹丝不动，展飞顿时冷汗流了出来。

　　这穷儒道：我最近穷得很，大爷你若是用刀换二十两银子，我保证一定会很开心，并且保证把刀还给你。

　　展飞楞了楞，随手掏出一锭元宝扔在桌上，抽出了刀，拉着于鹏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

　　走出去比走进来要快多了。

　　来时威风，走时稀松，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大厅瞬间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吃饭的已走了大半，刀子晃的胆子小得都已经味同爵蜡，哪里还有心情吃下去。

　　还是喝醉了好啊，一醉解千愁，醉过胜封侯，那穷儒喃喃自语。

　　对着小二说道，快上菜，快上酒，不然心慌。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领略才能感觉到人生充满了乐趣，大部分时候你躲都是躲不掉得。”穷儒看着秋无意叹了口气，拿起酒壶慢慢的倒进了嘴巴，只到酒顺着嘴角鼓了出来，才满意的一口咽了下去。

　　诺大的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干鱼的腥香夹杂着酒的清香，似乎凝固了下来。

　　客人们似乎已经走了不少，虽然还有部分人低着头吃喝，一看也是佩刀挂剑的江湖人士。

　　寻常人家，遇见打架早已躲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有心情吃喝。

　　只有行走江湖，刀头舔血得江湖汉子才能处变不惊

　　只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吃过早饭，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晚饭。

　　秋无意虽然银子赚的辛苦，却不是个很节省的人，也不欣赏这种小酒铺，他到这小酒铺来，完全是因为没地方去。但这种小酒铺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里至少很静，尤其到了下半夜时，非但没有别的客人，连店伙都在打瞌睡。

　　这穷儒真能细嚼慢咽，一条二两的风干的干鱼居然才吃了一半，七大壶酒却是早已喝了精光，店伙也早已经添了几回了。

　　他不着急秋无意也不着急。

　　两个不着急的人在一起看样子是真有意思。

　　远处隐隐已传来锣鼓声，巡更的已经巡了一遍了。马上要进入一更天了。店伙也早已在桌子上铺了被絮，蒙头大睡了。

　　秋无意沉默着，好像睡着了，这穷儒终于喝完了酒，走了出去。

　　二老人

　　能一次喝七壶的当然不多，能喝了七壶还能再喝七壶那就少见了。

　　秋无意第二个七壶快要喝下去的时候，才发想斜角落坐着一个冷漠的老者。面前居然摆着一个“茶炊”，里面当然装的不是茶，一个茶炊就是十六壶。

　　能一次喝掉十六壶的人当然值得结交。酒量好的人对别的酒量好的一般都有兴趣。

　　有兴趣的意思就是心底里不服。

　　结交的意思其实也就是挑战。

　　不过，秋无意可没有这样想。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老人，有的人喜欢追忆往事，有的人喜欢憧憬未来，但也有些人认为，老时光并不一定就是好时光，未来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测的，只有“现在”最真实，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这种人并不是没有事值得回忆，只不过通常都不太愿意去想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