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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蝶恋花出塞
今古河山无定数，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幽怨从前何处诉，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第一章 打劫
夕阳西下，映得茫茫群山一片昏黄。
在通往边镇的官道上，朦胧烟尘中，两辆马车缓缓驶来。前一辆马车厢里上坐着四个人：一个年迈的老者，在闭目养神。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摊坐在车厢中间，时不时喝上一口。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和七八岁的男孩相互依偎着打瞌睡。后一辆马车上装着满满一车行李。
拐出一个山坳，可望见山脚下有一个小镇，车来人往，颇为繁华热闹。
这个小镇名为怀朔镇，是北魏著名的六军镇之一。
北魏道武帝时，为护佑国都平城，防范北方游牧民族侵犯，在北部边境设立六个军镇，自西向东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既为军镇，当然以驻军为主。六镇驻军大多为鲜卑人，还有少数汉人，间或也会碰到柔然人和高车人。
镇上居民，除了驻军，大部分是军人家眷，只不过，能在军镇拥有家眷的，必为鲜卑勋贵，有些中下级军官在当地娶妻生子，也一定是攀附了军中权贵。起初，朝廷对六镇军人军户给予极高的荣誉与丰厚的俸禄，但随着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六镇鲜卑军户的地位开始急剧下降。到后来，六镇甚至沦为被贬迁官员流放之地，盗匪横行，世风日下，六镇军民对朝廷日益不满乃至愤怒的情绪，如阴云一般，开始在漫延累积。
车内两个孩子一路在山间穿行，早已寂寞难耐，乍见山下有房屋烟火，格外兴奋，两人头挨着头，挤在一车窗边，朝外观看。
车内闭目养神的老人，望着这两个孩子，缓缓说道：“芸儿，欢儿，不急，马上就到了。
“吁——”车夫突然勒住缰绳。
两辆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车内老者问道。
“有，有人打劫。”马车夫结结巴巴地说道。
马车前几丈开外，几名劫匪手执大刀，挡在路中央，眼睛直勾勾盯着马车。
姐弟俩朝前望去，吓得瞪大眼睛望着阿翁。他们的父亲，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此刻如一摊烂泥，躺在车厢中一动不动。
“别怕，你们在车上待着。”老者摸摸两孩子的头，站起身，掀开车帘，不慌不忙走下来。
老者面色平静，缓步走到劫匪跟前，一拱手，说道：“几位好汉爷，小老儿家遭变故，不得已背井离乡，来此地讨口饭吃，还请诸位大侠行个方便。”
“嘿，我说老头儿，废话就甭说了，本大爷今天心情不错，人，我就不杀了，赶紧滚。财和物，留下。”一名匪首抖了抖手中钢刀，大声喝道。
“小老儿一家只带了一点日用杂物，值不了几个钱，都在那辆车上，你们要，就拉走。”老者又是一拱手说道。
“叫车上的人都下来，我们要搜上一搜。”匪首一摆手说道。
老者正要去叫儿子和孙子孙女下车，却见车帘掀起，两孩子一左一右扶着他们烂醉的父亲，从车上走下来。
匪首使个眼色，两名劫匪爬上车，搜了半晌，一无所获。
匪首来到四人跟前，来回走动，说道：“你们远道而来，不可能没有带值钱的东西，最好你们自个拿出来，不拿，我可要挨个搜身了。”
说完，匪首站在了女孩跟前，一双眼睛盯着女孩上下打量。
女孩见这些匪人不怀好意，低头往爷爷身后躲。
“没看出来，这女娃子长得还真不赖。”匪首伸手拦住女孩，去摸女孩的脸。
“你别乱来，她还是个孩子。”老者面色一沉，抢过两步，一把将女孩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
“嘿，你个老东西，滚一边去。”匪首一掌推出，将老人打倒在地。
“爷爷，爷爷”两孩子扑过去，扶起老者。
孩子的父亲，那个精瘦男子醉眼朦胧中，见有人动手，勃然大怒，踉踉跄跄冲上前，挥拳朝匪首打去。
“扑通”一声，精瘦男子被匪首一把抓住，远远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匪首几步走到女孩跟前，看着女孩正掏出一块手帕，给老者抹去嘴角边的鲜血。女孩圆润洁白的手腕上，一只晶莹透亮的玉镯赫然入目，匪首大喜过望，他看出，这只玉镯色泽温润，晶莹透亮，绝非凡品。心说，能拥有这种极品玉镯的，不是高官就是富户。
“弟兄们，今儿个，咱们可要发了，看看，就这丫头手上这只镯子，那可够我们吃个一年半载的，哈哈哈”匪首哈哈大笑，伸手就去抓女孩的胳膊。
女孩大惊失色，忙将胳膊藏在身后。
“别动我姐姐。”小男孩大叫着冲过来，一把抱住匪首的胳膊，张口就咬。
“啊呀，小王八糕子。”匪首吃了一惊，抡起胳膊，将小男孩甩到一边。
匪首又朝女孩肩膀抓去，手掌还没碰到女孩，却听得“噗嗤”一声，一支箭射中臂膀。
“哎哟！是谁？”匪首大叫着扭头向四周观望。
紧接着又是“噗嗤”“噗嗤”几声，旁边几名匪徒一一中箭倒地。
剩下最后两个匪徒见势不妙，扶起中箭的同伙，撒腿就跑。
四人惊魂未定，两孩子和中年男子聚过来，围着老者。
“踢踏，踢踏……”
随着缓缓靠近的马蹄声，一匹大黑马来到四人跟前，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鲜卑军人服饰的年轻人，身材健硕，手持硬弓，年纪约二十七八岁。
年轻人将手中的弓斜插在后背，翻身下马，俯身扶起老人。
“阿翁，您不要紧吧？”年轻人问道。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将军尊姓大名？”老者喘着气拱手问道。
“阿翁，您折杀在下了，在下尉景，在军队中当差，您就叫我景护卫，刚才巡完营，碰巧路过。请问你们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哪里？”
“唉！说来话长，我等从京城来，去怀朔镇……”
“前面不远就是怀朔镇，我熟，跟着我走吧。”尉景见老者受伤，一家老小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心生怜悯，热情地说道。
“那就有劳了。”老者在两孩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正要拱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尉景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老者，转身下蹲将老者背上，几大步走到马车跟前，女孩忙扒开车帘，帮着尉景将老者安放在马车上。小男孩和中年男子跟着上车，女孩站在车旁，朝尉景深施一礼，轻声说道：“谢谢大哥。”
“别，别，甭客气了，快上车吧。”尉景伸手托住女孩胳膊，边说边看了一眼，但见这女孩容貌秀美，仪态大方，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不由心中一动。
女孩微微抬头，与尉景目光相遇，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低头，抓住车厢门，抬脚要上车。慌乱中，一脚踏空，眼看要摔倒，尉景伸手托住，稍用力，将女孩轻轻送进了车厢。
景护卫骑上马，与马车并排而行。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怀朔镇上，尉景勒住马，来到车厢边上，伸手拨开帘子，朝老者问道：“阿翁，到镇上了，你们要在哪里落脚？”
“小老儿初来乍到，尚无落脚之处，只能先住客栈了，景护卫既然对这里很熟，就劳您带我们去找一家不太贵的客栈。”老者在车里拱手说道。
“好嘞，我有个朋友是开客栈的，他那里环境不错，价格不贵，我这就带你们去。”尉景热心说道。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镇东一处小院，院门口挂一招牌：张驼子客栈。
“张大哥，张大哥。”尉景高声喊嚷。
“来喽，来喽。”木门开处，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驼背中年男子笑咪咪出现在门口。
“哟！兄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这不，给你引荐生意来了，这几位是从关内来的，是我的朋友，可能要长住，帮我照顾好喽，一会你找几个伙计帮他们搬一下行李。”
驼背男子拱手道：“兄弟放心好了，这点小事不劳你吩咐，我自会安排妥当。”
尉景来到马车旁，对老者说道：“阿翁，你们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跟掌柜张大哥讲，至于以后的事从长计议，我先回去交差，得空我来看你们。”
老者连连称谢，尉景有意无意回头看了女孩一眼，正巧女孩也在偷偷看他，四目相遇，女孩脸一红，低头不语。景尉又是心中一动，正要打马离去，又转过身来叮嘱道：“这里是边镇，不像中原，抢劫打斗很常见，你们是刚来的生面孔，没什么事尽量少出门。还有你，”尉景望着女孩又道：“手腕上这么贵重的镯子，出门在外就不要戴了，很危险。”
说得几人连连点头。
眼见尉景去了，女孩一直盯着他的背影，颇有些不舍。
“芸儿，这位景护卫很仗义，他还会来的。”老者见女孩有些失态，轻声说道。
掌柜张驼子安排好了房间，带了几个伙计过来搬行李。
四人暂且在客栈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