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刘坤是被楼下传来的声音给惊醒的,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歪过头看看茶几边音箱上的时间,下午4点半了,仔细分辨一下那个吵醒他的大嗓门,应该是社区也就是传统上所说的居委会李大妈,想想也是好笑,日新月异的时代,好像永远不变的就是那些居委会大妈们,事务性的工作都被机器人所取代,总有些犄角旮旯的小事情需要热心肠的大妈们操心着,比如这个李大妈就是一个鼓励大家多生多育的热心人,包括刘坤这个年纪的“单身人士”也要不遗余力的多次上门劝导,当然,手里面总得拿着她的手机,滑来滑去给他介绍自己所掌握的大龄剩女,也只有林子这样的机器人还不具有自我意识而没感到愤怒和憋屈,在旁边傻乎乎的笑脸相陪。
但愿这次来不要还是那样的烦人事,彻底清醒来的刘坤没有整理自己的仪容,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胖胖的李阿姨坐在沙发里满头大汗,一边接过林子递来的玻璃水杯,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膝盖上果然放着她那已经摊开装满了各种女士照片的手机。刘坤还没来得及皱眉,就被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李大妈叫住,只能乖乖地坐在她对面,听着足以让耳朵起茧子的那些谆谆教导。什么国家缺乏人才,全社会生育率过低,又说道城市与城市的竞争就是人的竞争,社区要完成上级政府下达的任务,这半老太太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刘坤一边听得不耐烦,一边又觉得好笑。能被人工智能替代的岗位不计其数,大量的闲人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发愁不知干嘛才好,这边厢政府还要鼓励大家生育,生出来那么多人到底干嘛用呢?写眼睛看到林子正襟危坐再旁边的沙发上好像倾心聆听一样,刘坤都快笑喷了,要不是有这些十分完美的性爱机器人或者叫伴侣机器人,能让男男女女都摆脱自己的前妻前夫,估计生育也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要是想提高生育水平,除非政府全面禁止这种可爱的商品进入市场。李大妈口若悬河终于到了最后,点亮手机凑到刘坤面前给他看新收录来的照片,什么退役空姐、退役教师、退役护士,都是退役在家无事可做的大龄青年,刘坤只是空洞的把目光停留在屏幕上而已,完全没有看进心去。
刘坤早已给林子下达过一个指令,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只给一杯水,多余的任何客套都无需增加,然后只用规规矩矩的听她说完自己要说的一切就可以了,如果自己上班或者有事只留琳子一个人奉陪时,就更没有什么成本可以支出啦!所以,口干舌燥的李大妈看仍旧没有什么成就,也就讪讪地离开,刘坤和林子十分礼貌的把半老太太送出门,李阿姨回眸间,无意看到他亲密的牵着女机器人,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厌恶的神情。李阿姨厌恶有着她自己的原因,一方面,经常出入各家各设的她会看到各种样貌的机器人家庭主妇,根据男主人年龄和层次不同,经常能看到差不多的面容,以前对于人脸过目不忘的她,后来经常搞不清谁是谁。另一方面,正是因为琳子这样的性爱机器人大行其道,才让恩爱三十年的老伴不肯搭理她,不过李大妈没有像很多人一样愤然离婚,而是忍气吞声的三个人共处一室,过着如同守活寡的生活。这纯属她自己家的私事,不足以向外人道啦!
刚回自己的房间坐下,夏令营中的小杰便打来电话,刘坤一直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没劲的人,所以屏幕中那个穿着校服剪着小平头的男孩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提不起精神来,就像汇报似的把夏令营一天的流水账报告给老爸,刘坤自认为是很爱这个儿子的,对于他的一切都很想知道,也很想把手凑过去再屏幕上摸一摸这个七岁的小男孩,可是他知道小杰不喜欢这样,也就听着小杰把话说完,嘱咐他几句草草挂上电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小杰是这么想的。
门被“咚咚的”敲了两下,林子端着母亲做好的晚餐进房间来,又是刘坤爱吃的饭菜,大煮干丝、响油鳝糊、青椒干子肉丝,一碗米饭和一碗西红柿蛋汤,林子放下托盘自己退了出去。不能和林子一起共享晚餐总是刘坤很遗憾的事情,想起跟杨琪谈恋爱那时候,经常出入各种餐厅排挡,两个人手牵手流连于众多美食之间,褒贬着爱吃和不爱吃的食物才是一桩美事,杨琪手拿刀叉切牛排的动作和扒拉着小龙虾满手辣油的样子总让刘坤难以忘怀。而机器人不能吃这些食物,以前他还会让林子坐在边上陪他一起吃饭,琳子要么满脸堆笑,要么知道刘坤在想什么一般的做出一脸渴望的表情,却又让刘坤觉得麻烦,所以现在只有一个人独自吃饭了。
第二天是个星期一,刘坤应该上班的日子,他所服务的银行在整个NJ市包括他在内一共只有20位员工,除了星期一必须到银行处理例行事务,其它时间就要看有没有突发的和机器人员工不能处理的事情了。
8点半,刘坤的白色特斯拉就从小区的地下车库开来停在家门口,外面骄阳似火,刘坤丝毫不犹豫的打开后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跟21世纪前传统轿车不同,虽然前后也有两排座位,但是完全不设立驾驶位了,各国政府经过十几年的数据分析,自动驾驶汽车的安全性已经大大超过人工驾驶,汽车本身不会困倦,更不会酒后驾驶,也没有汽车本身会在马路上开斗气车,所以政府在前两年就做了规定,所有行使上路的汽车必须完全是自动驾驶汽车,如果有的人手痒了想自己开车怎么办?有汽车俱乐部提供封闭赛道,如同F1赛车比赛场,让喜欢驾驶的人可以过过瘾,世界上也有一些地广人稀的国家比较保护人类的爱好,还允许人力和自动驾驶混合型汽车上路,不过只要启动人类驾驶模式,数据就会被自动采集,稍有不轨就会被教管中心的电脑随时取消驾驶资格,呜呼哀哉!
刘坤坐在后排完全感受不到高温和强烈的阳光,掏出手机观看Mary传过来的所有日程,Mary是整个银行所有员工的秘书,是一个没有身形的秘书机器人,所有办公场所和所有人的手机里无处不在,对接着20个人的工作日程,也对接着银行里做决策的高级机器人。数字货币早已成功替代传统钞票,银行已经不提供现金支取这样的服务,对私业务主要就是各种权限的受理,窗口柜台的服务机器人高效的完成全部工作,不讲究的人可以预约业务机器人上门办理,就算你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给业务机器人核对了生物信息,签字授权就可以,也有不少人还会西服革履正襟危坐在柜台前完成一切手续,不过,银行里就算集合了全部保险和证券类的业务,也没有多少客户会光顾,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银行具体位置在哪里,因为这个世界上95%都是仅有温饱,却没有工作和没有闲钱的“穷人”。
9点钟,准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一天的工作。
坤总是很享受工作的时光,繁杂的事务并不会让他感觉无聊,还可以跟自己算得上有趣的同事们经常开开玩笑,别的地方所无法感受到的轻松氛围总是能萦绕在身边左右。戴着老花镜说话不紧不慢总是爱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老蔡,思维速度超级敏捷老是自夸在什么方面能够跟机器人一较高下的小唐,还有不管什么时候都打扮时髦的朱美眉,一到开会时,大家为了某个问题讨论起来那种火热的气氛更是刘坤所迷恋的,当人工智能可以掌握的事情越来越多,不确定的选择和挑剔会让他十分享受。
一晃就到下午5点钟了,看看手边没什么事情可做,窗户外大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乌云后面,随手端起桌上没有一丝热气的咖啡轻轻呷了一口,办公室区域可能已经没几个人了,他们的工作时间弹性,工作做完随时可以下班,老板们用不着担心员工会偷懒,正想着下班后如何安排呢,手机就滴滴的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自己之前向职业中介申请给小杰的全职保姆有消息了,整整一个半月,刘坤设置的要求实在太苛刻,一般应聘者都无法满足,偶尔推荐过来的信息都被他无情拒绝,再加上本身愿意找工作的人就非常稀少,一度都已经不抱有幻想。
摊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张年轻脸庞的照片,看上去有点婴儿肥的脸,眼睛还不小,透出亮亮的深邃目光,下面有简历介绍,名字叫嫣儿,28岁,毕业于医学院的护理专业。看到这儿,刘坤忍不住又笑了,他其实一直不理解,像护士这样的工作早已被机器人所大量取代,为什么医学院还要费劲的开设护理专业,培养出大量毕业了却不能就业的学生,模糊的职业观念让很多年轻人在学校学习的都是一种爱好和一种愿景,以前看上去一些高大上的学科,比如哲学和数学之类,在和机器人的博弈败下阵来之后,人类更愿意让机器人自己去开展研究,只不过号称在自己的指挥之下。相反是这些实际操作类的专业更受欢迎,就像21世纪初,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们喜欢学习烘焙与插花一样。
中介的机器人在嫣儿的评语里写出她温柔有耐心,可以长期坚持工作,按照刘坤要求的评分在91分,机器人的评分是刘坤可以相信的,毕竟不会掺入情感因素,于是,约定晚上7点在公司附近的万丽酒店大堂吧和这个女孩见面,走一个面试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