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哥儿敏姐儿肚子疼一事过去后，殷涟便完全抛掉泪那晚发生的事，自顾自地在府里大办了三天赏菊宴。她不喜欢出门，平时一个外人都不认得，但偏偏有能力跟任何人混得熟。上至朝中德高望重的姚太傅，下至七八九品的小官亲眷，品阶高者赞她通诗文明事理，品阶低者一个个都巴结着她，至于说殷涟闲话的也不是没有，但说话会让殷涟不高兴的人在入府前就被客卿方从玥请走了。

　　晚间殷涟站在小鱼缸边逗鱼，方从玥隔着屏风对她说：“夫人，宴会办得是喜庆，但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怕对王府声誉不好，会被秦大人又找到纰漏。明年——”

　　“不会有明年了。”殷涟伸个懒腰，眼睛只盯着鱼看，“我累了，自有别人操心。”

　　“从玥只是担心夫人又惹了麻烦，到时候劳心伤神，得不偿失。”他笑道。

　　“我在覃阳城里能隐居六年，不还是因为捣腾出来的事都被你摆平了吗？此事怎么就惹麻烦了，莫非你摆布不了？”殷涟走出屏风。

　　“夫人说得是。夫人信任从玥，从玥自然赴汤蹈火。”方从玥行揖礼。

　　殷涟心中满意，但看着他时觉得惋惜。那么好看一个人，那么厉害一个人，就屈居在王府里给她打理事务，太不值得了。

　　她让他先退下，然后去书房找方祈。打上回沐氏的事结束后，他们俩便又分居了。方祈住到了书房，她忙里忙外也没去见过他。

　　殷涟去的时候方祈在练字。她进门便开门见山道：“你给方从玥找个合适的差事好不？最好气派点、实干点。我看吏部就不错，御史台也行。”

　　方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古怪之色。

　　“你以为，差事是随指即来的？”他语气不太友善。

　　“方从玥本领强，我不耽误人，决心给他个施展身手的天地。”殷涟说。

　　方祈丟了笔，冷冷道，“你倒关心他。”

　　“人家六年里帮衬了我不少！”殷涟笑呵呵地答着。

　　“你在赏菊宴上同那些内宅妇人聊天的时候，似乎只说方从玥长相好看。”

　　“原来世子还有听人闲话的兴趣？”殷涟抿嘴一笑，“就是几个闺中小姐看到他一身青衣、站在亭中玉树临风的模样，都争着向我打听他。我发现人真该多出去走走，才发现不少人跟我看法一样，都觉得他长得不错。要是把表哥叫来同方从玥一道往亭里一站，估计场面都要失控了。不过可惜，表哥同表嫂嫂和睦，我也不好做这样缺德的事。今日芳叶巷海大人的夫人跟我说起她第三、第五个女儿都到了适婚年纪，我看海五小姐人是挺漂亮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海家门第不高但家风不错，可是方从玥要是想出人头地还是要找个高些人家的女儿当老婆。他要是真入了吏部，吏部侍郎江大人有三个待嫁的女儿，都是嫡出小姐，方从玥向来一人单过，家世简单，想必……”

　　方祈听她絮叨忍无可忍，抬眸瞪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戾气。

　　殷涟看到他眼神后便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你……你瞪我做甚！吓死人了，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江大人，还有密大人，沈大人家……”

　　方祈觉得她虚伪，心中忍无可忍。

　　“殷茗漪，”他勒住她的手腕，猛地使劲将其一背，然后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小书架上，架子上的木头摆饰这类玩意儿叮铃哐啷掉下在地。殷涟痛得闷哼一声。

　　“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了？上回让我有个度，那你自己成天摆出这样不正经的模样，是不是也该有度可量？”他一字一顿，冷冰冰地说。

　　“殷涟向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世子多问就不对了。”殷涟微笑，淡淡然。

　　她笑得理直气壮。

　　他手下却有一丝颤抖。

　　“你以前不是如此。”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我以前哪样？”殷涟还偏偏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世子，人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人身上要么多一层皮，要么少一层皮，不变个样子，如何在这世道求安？”

　　因为靠得近，他在她身上闻到一丝清冷的菊香。

　　“请世子放开我。”殷涟平静道。

　　方祈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松开了手。

　　殷涟一脱离他的手，就迅速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