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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夜零点,肖仪仍然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一股股热气一浪高于一浪层层向她压来,紧紧地包围着她。这是个更加烦人的夏天,似乎比往年夏天更热,更让人难以忍受。黑暗中肖仪仰躺在床上,她轻松把自己四肢夸张的伸开。床很大,可以睡三个人,如果在冬天,四个人拥挤在一起,也不会感到很难受。可现在她一个人睡在上面,却感到有点空旷,有点孤独。
其实,刚拉灭电灯上床时,肖仪还穿着自己那件透明的黑色三角底裤,戴着黑色丝质胸罩,可是当她把身子平放在床上,正准备调整一个好的睡姿,让自己心旷神怡的睡去时。在侧身的一霎那间,她又一次感到腰部的分量,沉甸甸地,手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肚皮上抚摸起来。肚子明显高出了许多,说明体内的婴儿在一天天长大。这一摸她便没有了睡意,一个多月来她几乎夜夜全是这样。
肖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美美地睡上一个好觉,但是不管她怎样去要求自己,她的大脑却不愿停下来休息。时而雨淋,时而电击,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在想到这个问题时胀痛胀痛,好像要碎裂一样,从脚到头,从里到外,整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压力鼓胀着。她的手架不住把自己的裤衩与胸罩解掉,四肢极力伸开,想减轻外来的压力。然而,不到一会,她便彻底失望,这样她依然感觉到一种恐惧般的重负。
好你个刘志刚,你走了两个月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我一个大姑娘怀着你的孩子,叫我怎么去做人。肖仪心里流着泪暗暗地说。
就是昨天,她一人爬在床上写日记,日记中大骂刘志刚玩弄她的感情,也骂自己轻贱,上了刘志刚的贼船,未婚先孕,怀上孩子,无脸见人。骂完之后,话锋一转,又开始由向刘志刚一把眼泪一把艰辛的诉苦。说你走了之后,我生活多么苦,许多朋友都不但不管我,还白眼鄙视我。我肚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一定要生下来。她想着刘志刚回来看到她的日记,肯定会心花怒放。
日记是写给刘志刚看的,但是她心里却害怕得厉害,因为刘志刚走时行迹匆忙,只告诉她要到河南去找一个道上的朋友,这次去如果顺利,一个月便可返回;如果不顺利,两个月还不一定能回来,而且有可能翻船进局子。
肖仪心里明白,自从他们两人从工厂出来后,经济状况不好,生活一直很拮据。刘志刚又是一个敢冒险的人,时常跟一些社会无业之人混在一起。从那些人脸色看,她已经判断出他们是什么的人。而这次去河南,跟刘志刚一起去的还有两个人。他们几个走时,肖仪去送刘志刚,见到过这两个人,从他们鬼鬼祟祟地样子看,她已经判断到他们肯定要去干一些违法的买卖。但她没有阻止,也不像阻止,所以也就没有问,为了生活,刘志刚冒冒险也未尝不可。
他们这一去,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女人的敏感告诉她,刘志刚这次一定翻了船,可能短时间无法回来。可是,肚里的孩子一天天见长,她的恐怖也一天比一天大。她心里反复嘀咕,如果刘志刚果真死了,我怎么去嫁人,一个怀了孩子的姑娘还能有那个小伙子要。她心里几乎天天对自己这样讲。可是日记还得坚持写下去,倘若刘志刚死里逃生,命里注定还是她的未婚夫,日记万万要写,不能荒废,等他回来看到那些字字句句都是爱的宣泄与倾诉的话语,他一定会感动得不得了。
肖仪就这么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想着。不知道想了多久,思绪纷乱之中渐渐有些倦意,不知不觉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她也不知道,只觉得那么多可怕的梦在她脑子里不断飞驰着,变化着不同的内容,恍恍惚惚中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已经入睡。
第二天,她起来的很早。她今天要回家里一趟,去家里找到妹妹肖婷,让妹妹给她拿些衣服过来。因为爸妈一直和自己感情不好,所以她不愿看到父母,只好拜托妹妹帮助自己。父母自从知道她跟刘志刚搞对象,便坚决地反对,要她跟刘志刚分手。她没有屈从父母,于是大闹一场,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进家门。这个家很穷,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家,去寻找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大大的房子,舒适的居室装饰。有一个女同学结婚,她去参加婚礼,看着女同学的婚礼很豪华,很阔气,她觉得自己将来的婚礼一定要比这位女同学还要阔气。她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拥有女人应该拥有的一切。看着女同学脸上溢满了愉快与自豪,而自己什么也没有,她心里很难受,对女友的婚礼充满了羡慕,当然也有嫉妒。看着婚礼上的一切,再想想自己,她心里开始责怪起父母,认为父母一辈子没有本事,全家到拥挤在一个50平方米的两居室小屋里,虽然大姐二姐已经出嫁,但是住在家里还是感到拥挤窘迫,非常压抑。房子又旧又脏,没有人愿意住下去。
与父母吵架的第二天,她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眼睛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家,一溜烟从楼上小跑下来。刘志刚不知从谁那里借来一辆摩托车,早停在楼下等她。她见到刘志刚,似乎见到了光明,见到了未来,大笑着跨上摩托车后座,双手紧紧环搂着刘志刚的腰,脸贴在他背上。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刘志刚用足力气猛踩油门,摩托车腾云驾雾一般飞驰而去。她想着父母一定站在阳台上会看着她,看到她一定气得浑身发颤。这是她内心希望的效果,你们反对我们在一起,我非要和刘志刚在一起,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离开你们,离开家,我生活会好很多。她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想了很多。
从家里搬出后,她开始在厂里女工宿舍住。她所在的工厂是个纺织厂,女工很多,这几年搞市场经济,许多城市女孩受不了纺织厂这份苦,不是找关系调走,就是辞职下海,剩下的尽是像她这样没钱没权的女孩。为了保证生产,工厂从农村招来很多女工以弥补调走或辞职女工的空缺,如此以来,许多农村的女孩到厂里干起了临时工。肖仪宿舍除了她和另一名女工是城市户口,其余都是从农村来的女孩。在她心里,很瞧不这些农村女孩,她觉得她们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个个讲着农村的土话,连个普通话都不会说。而且没有一点气质,身材也不好,不会打扮。到城里不久,其它东西没学会,只学会了城市女孩赶时髦,整天涂脂擦粉,对着镜子非要把自己的嘴唇涂成深红,象喝了鸡血一样,眼眉与睫毛描得暗幽幽的,像大熊猫。她感到现在农村的女孩比城里的女孩还开放大胆,每天傍晚,三五个成群结队到洗漱房洗澡,个个脱得一丝不挂,嘻嘻哈哈的洗凉水藻,像这事,许多城里女孩都做不来。
因此,她住进宿舍不久,跟其它女孩的关系处理得很不好,她看不惯她们,她们也看不惯肖仪,有几次跟她们大闹起来,她骂她们是农村来的小妓女。她们妈她死要面子活受罪,骂她虚荣心强,说她比她们只坏不好。一张嘴挡不住几张嘴,她被他们快舌快唇的陕西土话骂得抬不起头,心里的气又无法消去。于是,她把这事对刘志刚讲了,刘志刚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受了委屈,挨了别人骂,气冲冲的在宿舍门口拦住其中一位农村女工,瞪大眼睛说:”肖仪是我对象,我是个亡命之徒,你们今后再欺负她,后果自负。“
这女孩见他目光很凶,心里很害怕,讲给其她几个室友,几个人听后先是对肖仪一阵大骂,接着一同来到车间把这事讲给车间主任。农协工是整个工厂的一支生力军,车间领导对农协工时时很关怀照顾。主任听了几个农村女工又哭又闹的诉说,很生气,大骂刘志刚和肖仪的做法是流氓作风,并派人专门把肖仪与刘志刚叫到主任办公室,毫不留情的恶评一顿。这一仗肖仪吃了亏,脸上感到很挂不住,在车间有点不好抬头,在宿舍也不好再住下去。于是,她让刘志刚在厂附近的农村租了一间小屋,从女工宿舍搬到了出租屋。
刘志刚不久也被车间下岗,成了无夜游民,肖仪看他在单位里也很难混下去,就劝他早做打算,也好一心一意在社会上赚钱。刘志刚听了她的话,给车间写了一封辞职书,像他这样的人,车间也没有一丝想挽留的意思,很快给他办理了辞职手续。没有一个月,肖仪也感到工厂的工作越来越难干,不但工资低,还处处受气,也借口身体有病,请了一年的长假,不再去上班了,整天在出租屋闲着,吃着自己的老本。
刘志刚走后,她的生活更加困难,手里没有钱,加上肚里又有了孩子,肖仪万分着急,她感到自己的生活几乎到了绝境。爸妈她是不愿看到,其实,她是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当初离家时她心里就发誓,混不出个样子就不进家门。在同一个厂上班的二姐她也不想去找,二姐自小就和她感情不好,两人很少在一起谈心里话。虽然在一个厂,但姐妹从不来往,都快成了陌生人。只有正读技校的妹妹肖婷和自己多少还有点感情,除了小妹肖婷,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很难找出第二个亲人。因此,她经常在自己的同事和朋友面前称赞肖婷与她的感情,称赞肖婷长得多漂亮,多么楚楚动人。
她决定去肖婷所在的学校去找她,然后让她到家里去给自己拿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因为前几天,她在出租屋邻村的一个歌舞厅找到一份工作,过两天就要去上班,在歌舞厅里上班怎么能不穿些新潮的衣服。以前,她对歌舞厅并没有好感,那些浓装艳抹的性感女人更让她讨厌,她认为她们都是下贱的女人,在歌厅里是靠卖笑和肉体来赚钱。可现在她几乎一无所有,到工厂去上班,她看到漫天飞扬的棉絮就头痛,领导还经常正式非正式的批评自己,给自己穿小鞋。金钱社会,笑贫不笑娼。她想通了。那天,歌舞厅的老板答应让她过两天上班,她顿觉生活有了着落,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同时,她也为自己定下要求,到歌舞厅上班不卖身,她心里盼望早点挣些钱,好到医院去把孩子做掉,刘志刚不回来了,要他的孩子是个祸根。
她匆忙洗漱了一下,就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车到终点,她下车步行了大约五分钟,就到了妹妹肖婷所在的技校。她刚走进大门几步,被门卫室一个带眼镜的老头叫住,她回身走到门卫室窗前。老头问她找谁,她说找我妹妹肖婷,老头便叫她登记姓名,然后才放她进去。
上楼走到肖婷所在的教室,她叫住一位带着眼镜手里拿着书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去的小男孩,让他帮自己叫一声肖婷。小男孩转身走进教室,用眼光看了看教室周围,又俯身问了身旁写作业的女生,然后走出教室门对肖仪说,肖婷今天没有来上学。
下楼的时候,肖仪感到很失望,心里暗暗责骂妹妹肖婷,不好好呆在学校,又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她分析肖婷肯定没有在家,一定跟着王力这小子去玩了。王力是肖婷最近交的一个男朋友,从部队退伍回来后分到市外贸局工作。自从肖婷跟他交上朋友后,整天和他泡在一起。听妹妹肖婷说,王力很聪明很有魄力,手头也很有钱。为了让肖婷高兴,在郊区租了一个两居室还带一厅的房子,并且花了两万多元装饰,装上电话。
肖仪听肖婷给她讲这事时,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看着肖婷满脸春风的样子,心里暗暗笑肖婷太傻,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就是容易上当受骗。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