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上,咬它腿”
“虎子咬它头”
“哈哈哈大黄有点怯了”
……
前面又斗上了,一群人围了个大圈都伸长了脑袋往里看,像中间有磁铁吸着一样,更像被捉着,袋提起来的鸭。我村家家养犬、户户有狗,素来有斗狗之俗,春节人闲就牵狗来斗。
我瞅一缝挤进人群,原来李老二家的“大黄”狗跟康三的叫“虎子”的狗咬上了。“大黄”是条柴犬,瘦瘦小小的,李老二死抠死抠的是不舍得喂狗好东西的。康三家的“虎子”是条德牧,体长腿健,康三的姥爷是当初逃亡台湾的国民党给了他很多钱,狗吃得好长得肥硕。很快“大黄”就败了下来,但李老二兀自不服,咧着嘴嚷“我的大黄今天没吃饱,让你占便宜了”康三嘴一撇“嘁,啥时候再来一场”,“来就来谁怕谁”李老二边说边挤出了人群。
“三,让你的虎子跟我的来一场”一个人傲然而出,“哟,是队长”康三笑嘻嘻的说“行,试一下啊”,结果康三败了,怎么就败了,反正我也没看明白。大家都啧啧称赞王队长的狗好。“行啊,王队长不简单啊有两下子”听见这个声音说话人群立马两边一闪,一条哈巴狗擎着尾巴踱到人群中昂首而立,后面一人倒背双手挺着腰慢慢走进来,“呀!朱村长!您也来凑热闹”王队长一脸的笑容忙说,快走两步递上一支烟,朱村长慢慢伸手捏了来,又慢慢放进嘴巴,慢慢去摸打火机,就像电视里的慢镜头一样实在可笑!好在王队长早打着了火双手护着伸了过去,就像电视里的快镜头一样,嗖就过去了而那火却不灭,真好技术!还没真正开始斗,王队长的狗就有点瑟瑟发抖,怯怯的向后退,朱村长的哈巴狗则精神抖擞,“呼”地一下窜了过去。我看见王队长向后猛地一拉狗绳,他的狗就掉头往人群外跑了个无影踪,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称赞声。
“老乡,借过借过让一下。”一个陌生声音传过来,人群循声闪开了一条道,我只看见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挤了进来。“呀!科长!”朱村长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步跨到科长身前双手捧上烟,科长微微伸手一挡嘴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抽这烟。”朱村长腰一哈“哪——这——是——”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唉,这村长的身高什么时候矮了。
“这个大胖的是谁啊?”我问旁边的朱大爷
“嘘!小点声,别乱说。”朱大爷敢紧往后一拉我说“这是王有贵家的小子,在县政府上班,是什么保卫科的副科长,这可是咱们村官最大的一个,手眼通天,是能和县长说的上话人。要让他听见你说他大胖子你还想不想活了,人家要弄你一个小老姓那还不是踩只蚂蚁那么简单,咱们村谁敢惹他!平时人家是不来咱们村的,这次是他老娘病了,城里的家他媳妇不让去没办法他只能回来侍候一阵。听说他也很稀罕狗的。”
王科长牵着他娘喂的一条普通小柴狗站在人群中间斜着眼说:“来个人,斗一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怎么?没人来斗斗吗?这么看不起我吗!”王科长有点生气啦。
“这是什么话!”朱村长急忙接话说“我来。”
“这就对了!”王科长很满意。两条狗刚往一块一凑,就见村长的哈巴狗朝着王科长的小柴狗面前一卧,使劲的摇着尾巴,村长高兴的指着哈巴狗训:“你看你那熊样!”。“没劲!再来个厉害点的,来来来斗斗嘛!”王科长环视一圈说。大家都把自己的狗往身后拉了拉,这个说“不行,我家的狗胆子小不敢咬”,那个说“我的狗看见这么多人都熊啦!”,人们围成圈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许多,无人敢放狗出来。
“老朱,你们村就没有一条像样的好狗吗?”王科长对着朱村长问
“有是有,就是怕不入您的眼,”朱村长怯懦懦的说。
“牵来我看!”王科长说的很坚决。
“陈小二”村长头也不扭喊道“去!把你家的狗牵来。”
“我爸爸不让牵的。”陈小二怯怯的说
村长大声说:“他敢!你就说我让你牵的,”
陈小二看了一下村长和王科长小声说:“我去看看”
村长不耐烦的说:“快点!别磨蹭!”
陈小二是我的伙伴,他家有一条纯种藏獒叫“黑仔”,狗全身乌黑发亮无一丝杂毛,身体肥壮,个子高大犹如雄狮一般。我村里人没有不怕他们家狗的,所以陈小二的爸爸不允许他私自把狗牵出来以免吓到别人。
不一会陈小二牵着他家的“黑仔”过来了,还没走进人群其余的狗都吓的纷纷后撤,卧在地上尾巴不停的扫着地,头也帖在地上,村长的哈巴狗更是吓的拉了一地屎尿。
“科长,这个怎么样?”村长指着陈小二的狗问,“科长……”村长连喊几声王科长都没反应,只见王科长费劲的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就像两盆烧红的炭火,看着藏獒就好像饿了三天的人看见烧鸡一样。“科长,王科长”村长边喊边用手推了一下王科长,“啊!不错!不错!真不错!”科长兴奋的说着话,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陈小二家的狗,“真是条好狗!来!跟我的狗斗一下。”说着就拉他牵着的狗,那狗早藏到人群中去了怎么也拉不出来,科长却不甘心,死命的拽了出来,那狗却趴在地上怎么也不敢起来。
“来!试试。”科长指着陈小二的狗说
陈小二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村长,村长走到陈小二身边小声说:“让你的狗先卧下,听我安排。”陈小二用手拍了拍狗头一指地,他的狗立马卧在地上。王科长不住的称赞:“好狗!好狗!真是好狗!真通人性,多少钱?我要啦!”陈小二大叫到:“多少钱都不卖!”。陈小二一家都很喜欢“黑仔”,视狗如亲人一般怎么会舍得卖。村长瞪了陈小二一眼说:“别乱说!”
陈小二很生气一转身猛地一拉狗绳,他的狗“呼”地一站了起来。其他的狗都吓的猛地往后一撤,科长的狗更是吓的往后一窜,这一窜一下把科长带得蹲在地上,不偏不斜地蹲在了村长哈巴狗拉得屎尿上。人群“哗”得一下全笑了,但很快又嘎然而止,村长则流星一样“唰”地跳到科长身边使出“吃奶”的劲把科长拽了起来。用自己衣袖就去擦科长屁股上的屎尿,很多人握着鼻子就赶紧撤了,陈小二则吓的牵着狗一溜烟跑回了家。科长指着陈小二的身影大叫:“你别跑!等着,我饶不了你,我非得把你的狗弄过………”
村长把科长送回家里,不大一会就从科长家出来急匆匆直奔陈小二家去了,过了好长时间村长拽着“黑仔”从陈小二家出来。陈小二在后面哭着喊着追着,被他爸爸一下搂住抱回了家,远远的听见他爸说:“孩子,咱们惹不起他们,他们有权有势,说收拾你就收拾你,这年头只要没钱没地方说理,再说你姐姐马上就要到县里去上学了,刚才村长就说了只要王科长一句话你姐姐就上不成学。孩子们,要想以后不被人欺负只有好好上学有出息了才行。爸爸知道你喜欢黑仔,可我们真惹不起他们!找机会爸爸再给你弄一条好狗。”
“不!我不管,我就要我的黑仔”。
“啪”
“你干什么打孩子,你没本事跟他们硬就知道欺负孩子。”陈小二的妈妈也急了就嚷了起来,“唉——”陈小二的爸爸一声叹息蹲到墙角去了。
“黑仔”怎么也不走,村长只有拼命的拽拼命的拉像拉着一个大轮胎,累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最终还是把“黑仔”弄到了科长家。
天角边,乌云渐起。我心想,怎么,这大年初一的也不给个好天气吗?大街上再没有什么趣事,我也慢慢的溜达着回家,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让人不舒服,好像呼吸的空气中氧气变少了。就想大喊大叫几声,找点什么东西摔打一阵才好。
“啊——”杀猪一般的叫声,这是谁再喊叫,仔细一听原来是王科长家。怎么回事?我溜过去偷看,只见王科长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血流不止,疼的他浑身颤抖,嗷嗷直叫:“宰,宰了它,敢咬我,敢咬我,我吃了你!使劲打,使劲砸!砸死它!”科长大喊大叫。村长拿着胳膊粗的长棍使劲的砸着“黑仔”边砸边喊:“我砸死你个畜牲,敢咬科长,你活的不耐烦了,你这是找死,你居然敢咬掉科长一个手指头,我让你咬!我让你咬……”。很快“黑仔”躺在地上不动了,嘴里鼻子里鲜血直流,但眼角流着的却不是血。
救护车来了,科长上车时对村长说:“把那畜牲给我剥了皮,煮上,回来吃它。”
“科长,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出这口恶气”。村长“义愤”的答道。
天空中乌云渐浓,轻风一吹,空气也清新了些,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时近黄昏,炊烟渐起,只是袅袅炊烟中少了一道。很快狗肉的味道弥漫半个庄子,只是这不是年味中该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