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纪元之玄武纪

　　兰江涨水了，大雨倾盆。

　　即将没过大堤的潮水像海浪一般涌起，即便是集结成队的救援船也只是茫茫白宣下的几点黑墨。

　　“在那里有一个人。”

　　岸上众人顺着那眼尖的人指点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挣扎在洪湖水中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一个少年。

　　“准备救援！”

　　靠的最近的队长令下，穿着橘色救生衣的抗洪队员如透析白纸的脸上集体泛起一抹潮红。

　　为首的队长身上绑着一根细瘦的绳索，朝水里吐了一口唾沫，右手亦是不自然地紧了紧腰间固定的锁扣。

　　应该，死了吧。

　　又拉上一个死人，晦气。

　　不过还是得公事公办。

　　靠近些，队长托起那少年的双臂，猛一用劲，将那少年抱起，身边的四位队员将他放到了船上，穿上了救生衣。

　　那瘦弱的队员用尽全力挤压着少年的腹部，几口浊水喷在船里，几个人松了一口大气。

　　“呼。”队长抹了抹头上的雨水，刚才摸了摸他的胸口，还有心跳，应该没死。

　　不一会儿，那少年指尖突然动了动，感知到了一些东西，睁开眼睛，与队长对视，嘴巴嗫嚅，似乎在说些什么。

　　队长瞳孔紧缩，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神恍惚，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站住，定定地看着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少年，好古怪。

　　“这里是哪儿？”少年说道，声音细如蚊呐，船上的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兰江河，你没事了。”有个队员说道。

　　“哦，那，她在哪儿？”少年似乎很冷静，没有大口呼气，也没有神色慌张，面无表情。

　　一边说话，缓慢将剩余的水吐出来，有些白沫挂在嘴角，像是挂在鱼鳃的白沫。

　　所有人离远了一步，因为这人好像有些——奇怪。

　　她，是谁？

　　是对这个少年很重要的人吗？

　　“她是谁？”队长紧捏着锁扣，手心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古怪，是莫名其妙的奇怪。

　　刚刚在水里，明明看起来他是受洪灾的“难民”，现在却像个，说不出的什么东西——和这个人间格格不入。

　　“你们不知道。”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收敛起来，“她应该，还在的吧。”

　　为什么，他要笑？

　　她到底是谁？

　　“真是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少年竟然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扭头看着东南方向，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下来要干正事了。”

　　他难道是，他不会是水里的什么东西吧。

　　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人捞起来还能正常说话的尸体，三天后，捞上这副尸体的人都死了，

　　如果是，那他们现在就应该死了。

　　“回去。”队长想到了很多奇怪的传说故事，立马强行压抑自己内心的紧张，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少年看起来不像是水鬼，或者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

　　四位队员亦是内心惶恐不定，却按照吩咐，飞快地滑动着筏子。

　　墨点在大潮中有惊无险地上岸，少年下船，回头又看向了东南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守在安全高处的医护人员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却都被他无视。

　　他只是直直走向“岸上”，身边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将所有人都分开。

　　“跟我们走，例行检查身体。。”医护人员还是忍住心里的不安，围了上来。

　　“不用了。”少年冷漠地摇摇头，淡淡地说道，“都散了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身后突然传来了惊呼。原来这潮水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应声而退。

　　退去的潮水悄无声息，人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膝盖一软，便不争气地跪倒在了地上，却是朝着那退去的潮水。

　　“河神？……河神！”

　　人群中，有人大叫道。

　　“河神！河神！”

　　一声应，便声声应，欢呼声愈演愈烈，几乎伴随着欢呼声，潮水退到了正常水位大小。

　　有人回头看时，却是一道金光闪过，少年消失在众人面前。

　　刚才站立过的地面，叮当掉落了一只纯金色的塑像，与那少年别无二致。

　　有人眼疾手快，想据为己有，刚碰到时，却如同触到了热油，猛地缩回了手。

　　所有人都似乎恍然大悟，面露惊惧。

　　“散开。”

　　老人厉声断喝，人们如鸟兽般四散而去。

　　金身摇身一变，竟然瞬间化作三丈高，供众人仰止之余，便静静矗立在地面上，金光闪闪。

　　“神话来了。”

　　老人突然泪如泉涌，浑身颤抖着跪了下去，所有人都同时跪了下去。

　　“河神，河神，河神！”

　　此起彼伏，生生不息。

　　队长站在退潮的岸边，听着人们的呼喊，眉头皱了起来。

　　水已经落到正常位置，他回忆起刚才看到的东西，身上似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蚂蚁，瘙痒难耐，忍不住用手去抓，却抓不到那些铺满全身的瘙痒。

　　“那好像，是一大一小两只乌龟？”

　　队长看着那座泥塑，那泥塑也遥遥地看着他，一人一神似乎在对视着。

　　然后如有神助，他身上顿时不痒了。

　　“队长？这。”队员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也不免怀疑自己的“信仰”，脑子里有些空白。

　　“神话来了。”队长想起了在澧州县志里的一句话，若有所思，又轻声补充道，“祂们都会来的。”

　　“他们都会来的。”队员们轻声念叨着，其实不明所以。

　　其实是祂们都来了。

　　不只是神仙，还有神话里的其他东西，都来了。

　　——“玄武下界，涨洪，遇真灵而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