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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情沭韵一一王钟鑫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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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情沭韵一一王钟鑫散文选

王钟鑫

短篇·美文游记·6583字

完本 | 更新时间 2021-05-05 20:06

夜色还没有殆尽,石头被“吱呀——砰通!——咣啷”的声响吵醒。这声音比棒槌显得更闷,比碾子的声音显得更沉,这厚朴、粗犷而悠长的槌头撞击石臼的声音,永远留在石头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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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故乡的天堂

  多少文人墨客喜欢赞美祖国的名山大川,而我更喜欢家乡的池塘,希望早一日见于报端,和我们分享池塘——故乡的人间天堂。

  家乡的池塘,是我儿时的天堂。本世纪初年,我却离开它去了一个新开发的小城市。在那里,我教了几年书,总觉得我和孩子们都丢失什么,却又难以拾起。多少往事已如过眼烟云,总能想起和我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以及几乎天天陪伴我们成长的池塘。

  春天的池塘,清清绿绿的,像明晃晃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挺拔的白杨、袅娜的垂柳和杨柳间边跑边叫的狗儿、猫儿的。藏了一冬的鱼跃出水面,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我和伙伴们拿着钓鱼竿,在池塘边钓鱼。猪蛋他们看见了,竟拿起石块在水上打水漂,赶跑了我们即将上钩的鱼儿。我们气得要死,丢下鱼竿把讨厌鬼们一一打跑了。第二天,两伙儿乐呵呵地又在一起。当满天霞光落入池中,池水一片胭红。我们仍在静静地等候鱼儿上钩。

  微风吹拂着岸边的垂柳,是谁家披着长发的少女,对着如镜的池面梳妆打扮?成群结队的小鸟各种各样,在柳树间呼朋引伴,片刻,它们不约而同地起飞,飞过池塘,飞到池塘的那边去了。柳树下边满是荷叶,它们高高地举起小手,像是报名背诵“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诗句。有一天,我和三个同学随着尖尖的荷叶,挖出白白的,嫩嫩的,像伙伴们胳膊似的莲藕。这事儿被猪蛋告了密,我们便遭受到老师的教育和父母的呵斥。我们谁也没有记恨猪蛋,还约他来池塘边挖芦根。芦苇的根在软软的泥土里悄悄地伸着懒腰,也钻出尖尖的角,像一个个绿色的宝塔。我们挖芦根做“蜻蜓”、“蚱蜢”之类的游戏,不用担心像挖藕一样再遭到大人们的不悦,芦根越挖越旺,不过一个春天,满塘边都是。

  夏天的芦苇生机盎然,几天不见长得比我和伙伴们高出了许多。它的叶子长长的,尖尖的,有点像竹叶。端午节前,伙伴们就来摘叶子给娘包粽子。用芦苇的叶子包的粽子,有一股淡淡的芦苇香,现在城里的粽子,也是用芦苇的叶子做的,但由于过度的储存,时间久长,所以再也没有先前那一种味道。塘里的荷花盛开着,红的,绿的,花的,各种各样的,叶子上青蛙望日,花上有蜻蜓盘旋着。也许是为了抵御酷日的曝晒,又密又大的荷叶像绣花的大衫罩着水面。看,荷叶上滚动着的水珠,多么像衣衫上的珠宝啊!一颗颗银光闪闪,格外耀眼。不过,也给我们留出偌大的空隙,那是我们的乐园。

  放暑假了,小伙伴们几乎忘记了暑假作业,不约而同地来到池塘边,热了就一个猛子扎到池塘里,满身涂满软软的黑黑的淤泥,只剩下双眼,像黑人一般排在岸边。身上黑漆漆的,但心里却很洁净、透明;水一会儿便很清澈,小伙伴们漆黑地钻进水中钻出来又是干干净净的了。然后去做狗刨,做蛙游,做仰游……满天是飞翔的蜻蜓,满池是盛开的莲花和戏耍的伙伴。偶尔还能在水里捉一条小鱼,到岸上找一些干树枝,用家里偷来的火柴点上,几分钟之后,大家可以一起品尝烤鱼的野味。当夏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给芦苇染上一层金红色的时候,我们摘几片芦苇叶子,做一个哨子,一边吹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夏天的晚上,大人们三五成群的来到池边的平台上乘凉,聊天。我们就躺在树下数天上的星星,嗅着荷花送来的缕缕清香,低吟“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要是幸运还能听大人们讲美女蛇的传说。池塘里的蛙声清脆,常常吞没了人们的笑声。猪仔流着鼻涕偷来一捆干草跑过来,我们便心有灵犀一点通,跟随他跑到池塘的大柳树下。猪仔点火,大火把整个池塘照得通红,我们便爬上柳树摇晃,吱吱啦啦的蝉儿扑向大火,还有未蜕皮的蝉猴和刚出壳的白嫩的蝉儿。我们常常像青蛙等蝉猴一样等猴爬向柳树的蝉猴。傻二叔也来凑热闹。那时候我们觉得他就像偷吃青蛙的蛇一样,来争吃我们烧好的香脆的蝉!

  秋天的池塘,是成熟的,草儿黄了,蚂蚱飞了;柳叶落了,螳螂成双成对。各色各样的野菊花竞相开放,花瓣层层叠叠,光洁鲜亮,倒映水中,十分秀美。荷叶下藏着又香又嫩的莲藕,伙伴们潜到池底,把莲藕拔出扔向岸边。大人们撒下鱼网,捕了够自己吃的,就提着网和鱼,唱着“芦花白,鱼米香,暗柳成行”的京剧,走向炊烟袅袅的村庄。

  冬天是寒冷的,但在池塘里玩耍的伙伴们似乎温暖了一些。池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它在阳光下晶莹透亮,既像翡翠,又像白玉。我们在上面滑冰、玩耍,猪仔一个人在冰面上凿洞,把鱼饵放进去,搞“冬钓”,说是他爹病了想吃鱼。虽然钓不着,但我们为他“冬钓”的王祥卧鱼精神所感动。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把插到的鱼全给了他,说是补一下营养病就好了。待一阵阵鱼香味儿从猪仔家的院子瓢过来的时候,我们的脸上一定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啊,家乡的池塘,小村的明珠!你给我们多少欢乐。每当与同事之间产生误解的时候,每当遭遇领导不公正批评的时候,每当在教学教研遇上难题的时候,我总是想到儿时的两小无猜,和故乡池塘边的童真童趣,我是多么想再见到儿时的乐园——美丽的池塘啊!

  然而,这梦牵魂绕的美丽的池塘渐渐地在我的记忆里远逝。后来,我调到了芝麻墩街道小学,离开发区的大楼近了一些,职位也从业务副校长晋升常务副校长,兼职四十多所幼儿园的街道学前办主任。再后来,学校也换了一个像城市小学的名字。但为了区区一个荣誉、一个职称、一个位置……教师间挣得面红耳赤。我像很委屈似的跑回到故乡的池塘,想求一些释放和慰藉。

  当我回到家乡,那美好的池塘像是永远被尘封了。一棵棵杨柳树人间蒸发,一葱葱芦苇再也发不出芽来,昔日伙伴们乘凉、戏耍的平台也不见了!池水发了黑,浮着一些被污水所害死的鱼,鱼臭和水臭令人作呕。那香飘满村的荷花香呢?

  我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眼含泪水,而是望着眼前的塑料加工厂和养猪厂,只见成堆的废塑料、破衣、碎纸、烂铁像一座座小山连绵不断。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青年,光着上身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指挥着小工整理着破烂。“猪仔!”我忽然听到傻二叔叫猪仔的名字,“叫我总经理,再喊‘猪仔’,滚吧。”猪仔瞪着眼睛朝傻二叔大喊,连站在他身边的我没有发现。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是谁让池塘和伙伴们变成如此模样?这还是给我乐趣、给我喜悦、给我梦,给我信心、给我勇气、给我启迪的故乡的池塘吗?今昔对比,我不由得摇头叹息,面对池塘,面对猪仔,我大声呼喊:“这还是我家乡的池塘吗?还认识过去了的伙伴吗?”

  我心头一颤一颤的,我喜忧参半,喜得是我的故乡也像城里一样有了高楼,有了轿车,有了工厂……我孩提时的伙伴,大都去了远方的城市,或官位高高,或万贯家产,就连流着鼻涕的“猪仔”也因为有钱傲气十足;我忧虑的是他们的父母病危或离去的日子,他们多是寄些钱回家,有的发过来红包。“钱能做到的,就别谈感情”,这句话都用到亲人身上了。污染的池塘不知何时回来,那些被金钱污浊的心还能不能洁净?于是,我向“猪仔”挥一挥手,他装着没有看见忙他的生意。我无可奈何地踏向回城的公交车。

  别了!那些光屁股长大的伙伴们,不管你们今天或以后变成什么模样,我永远盼着你们不丢下孩提时池塘水一般的澄清!

  别了!故乡的池塘,小村的明珠!你别把我忘了啊!我真的希望您换回昨日俊俏的模样!

  我的心酸酸的,身子累得够呛,我回去请了几天的假,睡了好几天,我又回到梦回牵绕的故乡的池塘。

  今日的池塘,塑料加工厂和养猪场不见了,也不再有垃圾和臭水沟。一片栅栏把池塘围了起来,建起来一座音乐喷泉。

  我在猪崽的引领下走进了池塘,欣赏着这里的一切:清澈见底的水面,金光粼粼、碧玉辉煌,荷花竞相开放,鸟儿纵情歌唱。忽而,音乐回荡,清泉喷涌,水雾如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大字浮现在眼前,我们仿佛置身于故乡的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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