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赤裘

　　众所周知，2090年是一个空前繁荣稳定的世界和平年代，A市是世界经济前十的城市，这儿的天空上飞的不是鸟，是赶路的高级人类和机器，什么是高级人类？有钱有势的就是高级人类，他们不屑于在地面上和其他普通人类下饺子一样挤成一团；这儿的水，笔者所说的水是地下水，因为2090年的城市里没有河，人类嫌弃那又臭又肮脏的玩意儿，用钢筋混凝土将其封在地下，指派了一些专门的机器人日夜工作来过滤污水和处理臭气这些问题，否则地面上生活的人类物种没有淡水资源可利用，他们活不下去；这儿的地面上高楼林立，密集的像牙刷上的毛刺儿，当然，2090年的人类刷牙不用2021年那种旧时代的牙刷，而是睡前只需要在床边摆放一瓶同具清新空气、净洁牙齿、清理肠胃、美容护肤功能的“美人仪”，一旦识别到一旁的人体进入睡眠状态就会散发出令人舒适的迷人气味，气味被人体吸进体内，从而发挥前面提到的它众多的清洁功能，这也就解决了人类长年饮用地下污水所带来的副作用。这台仪器在五年前一经发售，就受到全球人类瞩目，它不但标志着人类科技更上一个台阶，一机多用满足了人们的日常需求，还完美解决了人性懒惰这一大问题……笔者扯远了，回到地上这些参差不齐的建筑物里，有一群看似随意走动，实则按程序设定路线徘徊的“便利小站”，为神色匆匆，忘东忘西的人们随时提供便利，他们有的人骑着空气毯，有的人坐着太阳能艇，有的人直接驾驶机器人管家出门，但无论哪一种人，他们肯定分不清自己家里正在使用的家居物件是不是在“便利小站”借来的，如果系统提示归还日期内仍然未还，他们在社会上的信用指数就会降低而因降到一定标准被信用监督所管控失去自由，直至老去没有诈骗能力。当然，失信的渠道囊括了这个时代人类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不止一种，所以他们努力工作的目的基本就是挣钱还信用系统上面所欠物品，不管欠的是什么。当然，女主角赤若现在没空想这些。

　　因为她情窦初开了。

　　爱慕对象是他所在公司的总裁。而她本身却是一个25岁涉世未深的职场萌新。虽然是总裁的助理，却是一个情商不高、笨手笨脚、穿着老土、相貌平平、永远只是端茶倒水的隐形工具人。

　　她的暗慕对象，猫头鹰集团的总裁——雷硕，同时也是半个公司女生的爱慕对象，没有办法，人家父亲早年经商大赚了一笔，如今整个家族名声远扬全球的结果不止得益于他的父亲，还因这个儿子英年才俊，意气风发，早早的接手了猫头鹰集团的总裁位置，而且经营策略独特有效，明显比他爹更胜一筹，这样的男人谁人不爱？

　　虽然同在一个公司，每天也一起工作，但是赤若和总裁的能力太过于悬殊，赤若甚至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与工作无关的话，一般都是“好的”、“明白”、“这就去办”诸如此类的回复罢了。她非常苦恼。

　　赤若很想引起总裁注意，哪怕就一眼。

　　她也想过要向总裁表白，但那意味着她可能会被嘲笑、看不起，总是有个声音一脸不屑地只道她不要做白日梦，总裁不可能看上自己的，原因就一点，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没戏！她把自己形容成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等哪天天鹅主动接近癞蛤蟆，应该是天鹅饿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但是那男人近在眼前，她却也只能一边仰望着王者一样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总裁，一边机器人般装作自己只爱手头上的工作。甚至有时候总裁无意的一个眼神，她都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想，她想吃掉这个男人。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想继续呆在总裁身边，每天看见他忙碌的身影，就要保持现在这样，绝不能有越格之举。毕竟，是总裁的公司，她是总裁的助理，在公司里好好干，每天哪怕是端茶倒水也比其他爱慕总裁却连总裁的面都见不上的女同事幸运多了。她是这样想的。

　　她还未真正遭遇过社会的毒打，太过单纯的脑子猜想不到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将是引火烧身的火星子，是别人觊觎而得不到的替罪羊。早有人将她视为不得不除的眼中钉。

　　在一个看似和平时无有异常的周五早上，她一如既往地来到公司，打开电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内容非常刺眼，句句诛心：

　　“土包子，在总裁身边的狗，麻烦你穿的像只狗，而不是狗屎一样……”

　　“我想请教你的化妆技巧，是跟dead person学的吗……”

　　“额……不要妄图用头发盖住你的大腮帮子了，真的丑是盖不住的……”

　　“给雷先生冲咖啡之前麻烦你好好洗洗手……他可是有洁癖的。”

　　“不用再装成一幅柔弱可怜的样子了，雷先生避着你不直接说已经很给面子了，你卖弄风情的样子真恶心……”

　　“不要给脸不要脸，雷先生已经对外招聘新助理了，识趣的话你还是主动一点，给自己留点尊严。也不要让他为难，自己去辞职吧。”

　　……

　　赤若一早上的好心情全部毁于一旦，自己真的有如此不堪吗？她细细地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好像是这样没错。她自卑于自己的家世一般，相貌不出众，没有男人喜欢的丰满的臀和胸，她皮肤长痘，牙齿参差不齐，笑起来法令纹像两条东非大裂谷，所以她很少笑。从有记忆以来，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并非是别人不喜欢她，相反，许多人想接近她，但她每次都选择逃开，仿佛有一种力量支持她这么做。渐渐地，人们都说她是怪人。工作上偶尔也需要微笑，微笑对待同事、领导、客户，她可以装出来，但是她知道这在别人看上去很奇怪，这也是大家所说的职业假笑吧。有几次她强颜欢笑的时候都被总裁瞟了一眼，他们四目相对，她心虚，他冷漠，后来她在笑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看向总裁，发现总裁也在看她，马上收回笑容，生怕他看见自己牙齿上可能粘着的菜叶，脸上堆积起来的肉，被肌肉挤压而消失的眼睛。也就是这样的她，一直自卑着，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是，愿意被踩进泥土里、地洞里，因为那儿才是适合自己的容身之所。

　　猫头鹰公司，世界五百强企业位列前十，这里的哪一位不是精英人士，试问哪一位不想接近总裁，拉拢与总裁的关系，哪一位不想晋升涨薪，大家都那么优秀，随随便便换谁做自己的工作比自己做的好百倍万倍吧……而自己，何德何能，在这里拖总裁后腿……她曾经当着客户的面，打烂过杯子，掀翻过果盘，疏忽大意拿错文件，左脚绊右脚跌倒，甚至把客户撂倒……一幕幕惨不忍睹，不堪回首，或许换个机器人都干的比她出彩。这样的自己做助理，总裁肯定很没面子，毕竟总裁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高层人士，他们见过的都是久经商场的风云人物，他们的助理可都是个个精炼能干，气质不凡，贤能之才……

　　“我，应该是拖后腿了吧……”赤若有些气馁。

　　这时候她桌面上的显示屏亮了，是总裁办公室的来电：

　　“来一下。”

　　她忐忑不安，是裁员的事情吗？她整理了自己裙子的褶皱，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又喝了口水。她进总裁办公室，竟然需要如此紧张，像面试一样。她糯糯地的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静等回复，得到准许后才不安地忸怩的进去了。

　　她故作轻松的：“总裁，您找我。”

　　他并没有理会，继续在电脑屏幕前疯狂的敲打着键盘。

　　她就立在门旁，动也不敢动，依她对他的了解，这时候他的举动明显是生气的表现，万万不能火上浇油，她屏息静侯。

　　哼，明明是他叫自己进来，进来看他生气吗？她心里嘀咕。

　　她站了快两分钟，他紧抿地嘴唇轻启：

　　“坐。”

　　终于可以坐了，她像个小脚女人似的小步的挪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走路能否自信点，弯腰驼背，每天一副谁欠了你钱的样子，工作很委屈吗？”刚坐下，雷硕就开门见山道。

　　像责备，又像关心……但是情商尚在低幼期的赤若听不出来。

　　她马上挺直腰杆坐的笔直，在绝对的强者面前，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很有挑衅的味道，如果眼前换个人，她可能会被打。她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按雷硕的要求做了，却一句话也没说。她总是这样，其实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绝对服从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爱的表示。却只见总裁似乎并未满意，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一副这人无药可救的样子。

　　赤若慌了，这是什么意思，总裁对自己还是不满意吗？总裁对自己很失望吗？她真的被放弃了吗？这样想着马上随着心情沮丧的低下了头，像一棵无精打采的蔫掉的小草。

　　雷硕看着眼前女孩的怪异举动，他是真的猜不透眼前这女孩。她明明成绩优异，有着一张天使的脸庞，她笑起来很可爱，露出两只明显的虎牙，眼睛弯成月牙儿，她有时候不修边幅，露出大大咧咧地一面，却区别于别人的极力伪装，他早就厌恶他们虚伪的那一套了；她经常做别人不敢做的出格事情，她经常闹笑话逗得他心情愉悦，她工作很努力，很上进，却总是一副不想接近自己的样子，她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她不喜欢自己吗？

　　他是典型地直男，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在自己的地盘，这个世界，需要他看对方脸色办事的人屈指可数，人人把他当皇帝供着，每天俯首称臣也是应该的。然而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他还需要考虑这样一个如蝼蚁般的员工的心情吗？要命的是，对方居然不领情。

　　还是雷硕打破了沉默。真是奇怪，为什么总是要他来打破僵局，这个女人真的不会讨好人吗？这让他高高在上的雷总裁颜面何在，还好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

　　“你来公司多久了……”

　　不妙，这个谈话开头不妙！纵使她赤若迟钝如被驴踢过，她也听出了总裁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以为。她脑子飞快的运作起来。

　　还是先接话吧。

　　“快一年了……”赤若小声答道。

　　“觉得如何？”雷硕似乎又不加思索的问道。

　　工作一般，总裁很好。这是她心里的第一回答，但是对方听不到。总裁果然想辞退她，这种对话她太熟悉了，接下来他肯定会说自己的业务能力有待提高，然后无情地把自己辞退掉。

　　她在总裁身边这一年不是白呆的。总裁其实是一个明里不一的人，但是商场有如官场，混战久了，都会明白这是不得不具备的技能。

　　此时的赤若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小雀，内心的小船正在经历暴风雨前的宁静。

　　“其实……其实我是想问总裁你，觉得我如何……”不知道嘴巴怎么想的，完全没跟大脑商量过，竟然问出这种问题。但是话一出口她马上觉得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她总不能说刚刚这话不是她说的吧，那不是更奇怪吗。明明大家都已经觉得自己很奇怪了，她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奇怪的一面。换个角度想，或者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力如何，在被辞退之前。

　　在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