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不热爱自己的家乡。
宁恋家乡一捧土,不恋他乡万两金。国人对家乡之依恋,从古至今便无需多言。
这是属于我们中华民族刻于骨髓的一种传承,祖祖辈辈,上下五千年。
当然,对于绝大部分国人而言,给与我们这种传承最近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父辈。并且都很难免俗。
而我就属于这其中的一份子,在自称“老沈阳”的父亲影响下,一直便自认为是一个乡土情结很重的人,打小就是这样。
当然,那时的我,肯定是想象不出我的家乡SY市有朝一日,会发展成为现在这样一座如此现代化的大都市的。
所以也可想而知,在我成长记忆中的沈阳,究竟会存在多少日新月异的变化了。那种事物从来都在进行着超高速的淘汰,于此同时也在更加高速的变化发展的记忆,可以说从来都是我拿来炫耀的资本。
不过,我的这种记忆,拿到同样热爱沈阳这座城市的父亲面前,都完全不够看了。
因为父亲见识过更多沈阳久远的岁月。
所以每每到了父子交流的时候,这些对家乡更多的认知,也成了父亲他向我炫耀的资本了...
由于最近在连载一本以沈阳为背景的穿越小说,也正因如此,父亲近几日也开始不停的给我在手机微信里发他记忆中所知道的沈阳的各种故事。可以说这种支持,也给我写小说提供了非常大的动力。
只不过最近已时值六月中旬,天气实在有些炎热。又有些赶巧,一天家里的空凋不知怎么竟坏了...
而因为没有空调,当天的酷热也令我写起东西来,很是力不从心。
到了中午,父亲还是按照惯例,发了一些老沈阳的资料供我参考。而且还特意问了我空凋修没修好,维修的师傅下午几点上门之类的问题。而在得到了我的回答后,也许是最近回忆了众多老沈阳的资料已成习惯,受到天气影响的父亲,又向我普及起了在他儿时那个没有空凋的年代,老沈阳人是如何过的夏日三伏天...
说起父亲小的时候,那可是老早年了,算起来至少五六十年起步。对于当时绝大多数老百姓家,别说是空调,就连电扇都算是稀罕物件。
所以在父亲的回忆里,那时沈阳的三伏天,应该比现在热。用他的话来讲,“白天空气都烤人,地上洒一瓢水都滋滋响”。
但那时的沈阳人倒是也有那时过三伏天的办法。首先是在“吃”的方面下功夫。
在遍地高梁的东北,高梁米过水饭,充斥了父亲童年对于沈阳三伏天的记忆。
每家每户都是早上烧开了水,静置在家里阴凉处的水缸里自然晾凉。等到了饭点,把早已晾凉的凉开水,浇上了整碗高梁米饭,那叫一个“连汤带水地喂脑袋”。要是可以再加上一个凉水镇过的西红柿,可就更美了。
隔三差五,孩子们还可以从大人那里,得几个钢蹦买冰果。
那时的冰果也很便宜。普遍有两种,三分钱一串的,和五分钱一串的。钱虽然不多,但在那个人均朴素的年代,大人肯定是舍不得吃的。
我问父亲哪种好吃一点,父亲说当然是五分钱的,因为是奶油的。
而对于那时沈阳的小孩子们来讲,只要吃着这玩意,时光便永远是快乐的。至于三伏天什么的,也自然就被抛到了脑后。
而父亲讲了老沈阳三伏的“吃”,那“穿”的方面自然也不会不提。
那一条条自家用深色的不粘身布料做的大裤衩子,始终是老沈阳在三伏天的标配。又宽又大又通风,夏天里穿着可是爽利的紧。
而且一定要用深色布料,因为个别不讲究的爷们嫌热,会不穿内裤的...这时要是真穿了白的,一出汗,里面的物件十有八九就会印出来...
父亲还提了一嘴,说当年有个当官的,外号就叫“吴大裤衩子”,然后也没再说别的。搞得我也不知道这人和三伏天究竟有什么关系,所以只能脑补许多,估计是说当官的无分季节都应注意形象,而这“吴大裤衩子”没准是三伏受不住热,穿了大裤衩子让人逮住笑话了吧。
之后,让我比较喜欢的是父亲对那个时候沈阳人乘凉的描述。
那时的三伏天里,沈阳人最喜欢的就是晚上。每到晚上,家家都会三五成群坐到室外去乘凉。
他记得,那时候的路灯下,坐的人普遍比较多。
而当时的马路或胡同,隔几十米都竖着用柏油浸过的木头电线杆子,上面挂着白炽灯。搪瓷灯伞背面刷的油漆是淡绿色的,以及蓝色的。伞罩内侧则是白的。
然后老爷们都在昏黄的路灯下,抽烟,下象棋,打扑克。
而小年青们,男的梳大背头,女的穿布拉吉,趁着凉爽,不时一对对的走过,压着路灯下的马路。
年龄大的老人总是摇着大蒲扇,坐在小板凳上唠闲嗑。
中年男人们则酷爱用折扇。一只手拿着,三个手指头一捻哗地一下打开,扇几下手腕子一抖再将扇子合上。在当时年幼的父亲眼里,倒是显得特别潇洒。
而那些老沈阳的孩子们,则是借着路灯的光亮,在附近藏猫猫和抓“拉拉蛄”。
据父亲的说法,当时的他在孩子堆,是属于偏爱抓“拉拉蛄”的那一派里的。那时候的拉拉蛄也多。尤其是路灯下的位置,拉拉蛄是最多的。都围着灯光飞,撞的路灯啪啪响,抓起来也更容易。父亲还和我炫耀说他那时一晚上动辄便能抓上一大罐头瓶,即使隔着手机,我也感觉说这话的时候,父亲应该是在开心的笑着。
最后等一群老沈阳纳凉得差不多了,各家少有乘凉机会,收拾完了碗筷,洗完了衣服,和完为第二天蒸带眼窝头做准备的苞米面的主妇们,开始招呼自家的孩子回家,喧闹街头的人们才逐渐散去,星空下的沈阳才迎来了夜晚的宁寂,给沈阳人的睡眠,带来怡静的凉风......
父亲后来的谈兴很高。
只是赶上修空调的师傅上门维修,最后我不得已只能结束了这次谈话。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还想说些什么的。
就像这座城市总会给最热爱它的人,留下它最美好的印记一样。
父亲说给我的那些,以及来不及说给我的那些,也都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