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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烟绕梁柱 戏游于迷雾

  熙熙攘攘的声音,沈东从梦里醒来,这一觉睡到了天边赤黄,他走出房门,瞧见了沈家众人围坐在桌子旁,没有一人唤他,大家自顾自的吃着午饭,大厅里的钟表停在下午两点,打鸣鸟从钟表的树洞里钻出。

  无人理会他,也无人搭理他。

  他们吃着饭自顾自的笑着,“叔父。”沈东作揖向众人道:“二位堂兄,华妹。”

  沈明睿转过脸,用筷子指向下人吃饭的桌子:“那儿吃。”

  沈东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小桌子,转回头走的离沈春华更近了些说:“那里是下人吃饭的地方。”沈春华“噗呲”一声笑出来,差点没把饭喷出来,她用手遮了遮:“你是什么,上人?”说罢,周围的丫鬟仆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东觉得自己被下人嘲笑很丢脸,转身大声怒吼:“闭嘴!白玲!你怎么敢笑!”但看向白玲的时候,只有白玲一人在默默的低头吃饭不语,其他人看着他的表情就如同看那猴戏一般。

  沈东深吸两口气,下定决心般拍了拍沈明睿的肩膀,沈明睿一下子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混账!你用脏手碰我做什么。”沈东看着在一旁的沈春华说:“彩礼我有,鲁班书阴卷价值连城对吧。”沈明睿的眼神放缓了一些,语气也平和了说道:“不是被人偷了吗,哪里还有?你要是能找到再同我说。”

   “有。”沈东一口咬定。“我找给你看”话还没说完就起身走进自己的屋子,打开衣柜,里面有三五件不穿的旧衣裳,他换上华丽衣物,大步走出了沈明睿的宅子。刚走出就小跑着往自己家里赶。“慢点!赶集吗!这不是前几天死掉的那个女人她孩子吗。赶丧?”沈东撞开行人,街上的人指指点点。

  沈东跑到自己的家里,直冲地下室去拿书。

  书呢?沈东愣在原地。

  “书呢?书呢!”他发疯一般的左翻右翻,昨晚明明放回了原位,书呢!

  他到处瞎摸,摸到了书柜底下,玉佩呢?玉佩去哪了?头发呢,也没了。

  连血迹都清理了干净,谁来过?他脑子飘出各种想法,但没一个想法是合理的。

  昨晚那么晚,不应该有人在了,也没人看见自己回家。这些东西去哪了,去哪里了?

  他急了,他用力的踹着衣柜,难不成是,王三泰?

  沈东跑出自己家的院子,用力踹打王三泰家的门:“王三泰你这个鳖孙你出来!”

  王三泰急忙开了门问到:“怎么了?孩子。”沈东没有理会王三泰,他一把推开王三泰,大步走进了屋子,“怎么了你倒是说?你别乱闯我家!”王三泰想上前制止,但被沈东用胳膊甩开。他东翻西翻,连花盆都砸碎了。沈东转头用恶狠狠的眼神问:“我书呢?”

  “什么书?你倒是说!”王三泰也急了,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怒吼。“干什么?怎么了?”沈凌伐从门外走出来。沈东一把拉住自己父亲的袖子指着王三泰说道:“他偷咱家的鲁班书!”

  “混账!你王叔昨天去隔壁何市镇了,今早刚回来同我在一起!”说完一巴掌抽在沈东的脸上。沈东愣住了,他看向王三泰,王三泰点了点头。

  沈东又哭又笑的,用手不停的抽自己的脸,他后悔,为什么昨晚要把书放回去,这一下,刚刚拥有的幸福,现在全都没了。王三泰想上前制止,但却被沈凌伐拦住了,任凭沈东抽自己的巴掌。

  “一本邪书,毁了好。最好是消失了,那书都把你爷爷害死喽!”沈凌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悲痛的神情。“那书都把你爷爷害死喽!”他又重复到。

  沈东的眼前一亮,一下子跪在了沈凌伐面前:“爹,孩儿不孝,把书还给我吧,我要用那娶亲的。”沈凌伐痴痴的看着沈东:“你入了疯魔?你娶亲靠的是你自己,靠一本书干嘛?”

  沈东跪着向前挪动,颇像一条狗般:“求求你,求求你,爹可能不知道,那书价值连城啊。”

  “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你以为沈明睿拿了书能真的认你的好?”他看沈东不说话,俯下身子说:“小东,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

  人,最可悲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有过后又消失了。

  可能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装作自己还有鲁班书的样子了,想到这里,沈东擦擦眼泪,又要跑回沈明睿家了。

  “小东!”沈凌伐在背后喊道:“你不帮你母亲和祖父守灵了吗?你母亲死于非命,你也不查了吗!”说着,沈凌伐痛哭了出来。

  沈东只是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一路上失魂落魄,提不起半点精神,到了沈明睿宅子门口,他推门而入,却发现门已上锁。沈东用力敲打着门:“开门!开门啊!怎么敢锁我在门外!”

  隔了好久,大该有一刻钟,白玲缓缓打开门,看着坐在地上的沈东,沈东提手说道:“帮我换个衣服,准备一盆水,让我好好洗洗。”

  白玲的身边站着沈鸿,沈鸿看着自己的堂弟问到:“弟弟怎么了,斧溪里的水有的是。”

  沈东二话不说一拳打到了沈鸿的脸上,白玲惊呼,沈鸿向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大叫:“无事!这厮不敢!”

  而后恶狠狠的盯着沈东,两人站在原地不动,白玲见状也不敢动换。僵持了几秒,沈东突然开口说道:“我来应聘仆人的。”

  “好,你会做什么。”沈鸿放下手臂问到,说完向地上吐了口血沫子。

  “都会,脏活累活我都会。”

  “好,脏活累活。”沈明睿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他示意了一下白玲,让白玲带着沈鸿去抹药。两人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听话的离开了。

  沈东看着沈明睿问:“今日与昨日你的态度变得真快。”沈明睿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到了沈东面前,上面骤然写着“鲁班经阴卷”。

  沈东看着沈明睿,沈明睿却突然变脸训斥:“你们家的什么鲁班书阴卷,就是一本无字天书!我还让你看我女儿身体!骗子!”

  沈东惊愕的看着沈明睿,拿起书急忙翻看,一页的往后翻,自言自语的说:“不对啊,怎么会是无字天书?不是啊。”

  沈东虽然不识字,但书上画的一些符咒他还是清晰记得,这本书明明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沈明睿解释说:“这书是我今早去拿的,趁你父亲和王三泰在灵前缅怀的时候偷的,本就是无字天书,还故作神秘,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家永远都那么破败了,因为这书卖不出任何价钱。”沈东根本没在听沈明睿的话,翻看着这本无字天书,他傻眼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沈东跳起身来,将书举在沈明睿眼前,说道:“你怎么知道今天这书放回了原位?”他试探性问,只是想知道昨晚沈明睿有没有跟踪他。

  沈明睿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今早去碰碰运气,谁知道你父亲真将书放回了原位,那天书不见了,我猜可能是你父亲刻意隐瞒,假装书已丢失。”

  沈东头看向无字天书,心想着,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不知道我昨晚回去放书的事情,难道,他看向沈明睿说道:“难道这书有什么机缘才可以显出文字?”

  沈明睿看着天空,满眼悲痛的说道:“祖上有灵,我沈家为什么会出这么笨的后人。”

  突然沈明睿瞳孔放大,沈东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被人掉包了?”

  沈明睿沉默不语,沈东思来想去说:“如果我找到那本真书呢?”

  沈明睿凑近沈东的脸颊小声说:“我再也不会信你家的人一次了。”说完便走向自己的屋子头也不回的说:“你如果想做家仆,那就做吧,让赵官家给你点事情做。”

  沈东脑袋在飞速的思考着,都有谁知道我昨晚回去放书,沈明睿家的人,沈明睿家的仆人,父亲。可是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只有父亲换书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今天父亲说的话:“一本邪书,毁了好。最好是消失了,那书都把你爷爷害死喽!”,可是又隐约觉得母亲的死和昨天偷书的人有关系,但父亲也没有理由杀害母亲。他的头都快想破了也没有答案。

  应当再去问父亲吧,沈东失魂落魄的走出沈明睿宅子,在街上晃悠。

  “号外号外!上海机器工会正事成立!号外号外!美国纽约华尔街发生爆炸事件,三十五人死亡!”一个卖报小哥拦住沈东问道:“来一份报纸吗?”

  沈东捋了一下自己头上的辫子,卖报小哥看沈东不感兴趣,就将另一本杂志递给沈东说道:“还有另一个,上海出版的《共产宣言》月刊,新出的杂志,很难搞到的。”沈东气不打一处来,愤怒之下一把推开:“老子不识字!滚!”当然任何事情都与沈东无关,他只希望自己能娶个妻子,自己的生活能过得很好,自己只是这芸芸众生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罢了。

  “小哥,你额上的头发都长出来了,过来我帮你把金钱鼠尾辫给修一修。”在一旁吆喝的师傅喊着。

  沈东摸摸自己的脑袋顶,长出了头发,他走到修头发的师傅面前问:“能帮我剃个沈子训一样的头发吗?”

  “谁是沈子训?”理发师疑惑的问,沈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沈子训你都不知道?那是我堂哥,全镇子最有钱的富豪,沈家啊。”

  理发师傅看着面前的小伙子,脸上长出了毛茸茸的短胡须,一身的腱子肉很是精装,皮肤黝黑,头上的清朝发型,金钱鼠尾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显得乱糟糟的,额头上的头发也长了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富人模样,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还不错。

  这理发师也是精明的很,问到:“你是沈明睿的远房亲戚?”

  沈东点点头,他无意中瞥到了旁边画报上的男人形象,沈东指着那个画报说道:“就那种头发,很干练,跟沈子训的头发很像。”理发师向沈东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贴着一幅海报,画中的男人头发很短,没有辫子,头发之间分出一道缝隙,向脸颊的左右撇去。

  “哦哦,日本人那种。中分头儿。”理发师掐媚的弯腰笑道,他看着沈东的头发又说:“你脑袋顶的头发长的太短了现在,只有后脑勺这一揪辫子长,剪不了。”

  “那能剪哪种?”

  “西洋人的头发怎么样,小寸头,很干练的。往后背一下就是小背头。”

  “行,就那个。新时代要有新时代的风貌。”沈东揪着自己的辫子说。

  “是是是,新时代新时代,那…..”

  沈东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从身上左翻右翻,摸到一个铁盒子,应该是本来就在这衣服里放着,忘了拿出来的。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装着一根根白色的物品,沈东拿起一根,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烟草。

  “我还以为里面有点票子呢。”沈东失落的说道,那理发师走南闯北自然见过市面,他一把夺走铁盒说道:“这个就可以这个就可以。我在上海见过,香烟。”

  “香烟?和我爹抽的大烟有什么区别?”沈东上下打量着理发师说道,“从你身上拿的烟,你不知道?”理发师询问沈东说道。

  沈东看看拿着的一根香烟问:“有火柴吗?”理发师掏出一根火柴给沈东点上说道:“爷您抽好。”沈东吸了一口,止不住的咳呛,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玩意。”他举起香烟左右打量,扔到地上直接踩灭了。

  理发师赶紧把香烟收到铁盒中说道:“这就剪。”

  三下五除二,不一会的功夫,就给沈东理完发了。理发师拿起镜子给沈东照了照,没想到沈东很不满意的说:“你剪的什么东西?跟刚长出毛的和尚一样。”

  他看了看理发师手里的铁盒子,趁理发师不注意一把抢了回来。

  “这是干什么?我给你剪的就是寸头啊。”理发师踱步追上已经走到门外的沈东。

  沈东从铁盒子里拿出抽了一口的香烟扔给理发师:“没打你算你走运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到灵堂前,父亲正跪在两口棺材前说着什么话。

  “爹,我来看母亲和祖父了。”沈东拍拍跪着的父亲,父亲被吓一跳,一转头更是被吓得不轻,沈凌伐指着沈东的头:“这是什么玩意?”

  沈东摸摸自己的头说:“西洋人的发型。”

  沈凌伐抄起旁边的棍子向沈东打去:“西洋人?我让你西洋人,家里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打了两下解气后,沈凌伐躺倒在自己床上,点上大烟吸了两口,他指了指两口棺材说:“你祖父和你母亲一辈子没出过村子,你要是真想步入个新时代,就有时间出去打拼打拼转一转。”

  沈东捂着屁股坐到父亲身边:“是啊,母亲还没真的出过村子,最远的也就去隔壁的村子卖东西罢了,平时都没事的,没想到就这一次出村…….”他话说到一半,从铁盒子里拿出香烟,叼在嘴里,伸手向父亲问到:“有火柴吗,借一下。哦,没事,那边有蜡烛……”

  沈东话还没说完,沈凌伐望着儿子嘴里的香烟,抄起旁边的棍子又是一顿打。

  沈东硬是被打出了灵堂,向远跑去,沈凌伐在他背后大喊:“你这辈子也别再来见你母亲和祖父!滚!”

  沈东捂着腰心想父亲未免责罚自己的有点严重了,明明他自己也吸大烟,怎么还不让自己吸香烟了。

  沈东一瘸一拐的走回了沈明睿家里,他敲敲门,紫玲给沈东开了门,一幅不屑的表情嘲笑到:“呦,这不是三少爷吗,怎的变瘸子了呦?”

  沈东自然知道这是嘲笑的话,他推开紫玲走进门说:“我不是三少爷,我是在这里打杂的。”

  紫玲被他这么一推很是不快,怒气冲冲的说:“癫子,该你家里死!”沈东转过头看着紫玲,一句话也不说,他将嘴里叼的烟吐在地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就像会随时杀人一般。

  紫玲赶紧关好门,跑回自己的屋子里,沈东又往前走了两步,发觉旁边有人在看他。

  沈东转头看去,白玲端着一盆水看着沈东。他捡起烟,一瘸一拐的走向白玲,把烟叼在嘴里说道:“其实,这玩意,也没那么呛嗓子。”

  白玲放下水盆,一把将他嘴里的烟夺下。

  “白玲!你这是干什么?”沈东伸手去拿,但白玲却将香烟撕成两截,扔到地上说:“好的不学,学这个?你头怎么了。”

  “白玲,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了?”沈东委屈的说道。

  “怎么不敢,你现在和我一样是沈家下人,别再招惹大少爷听见没,为你好。”白玲气的跺脚说道。

  沈东摸摸自己的腰和腿。白玲看着他又说:“怎么了你又是?”

  “被父亲打了。”沈东摸摸自己的小平头,略显尴尬,这事确实不好当着女孩的面说自己被父亲打骂了。

  白玲端起水盆用头点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说:“你找紫玲红玲拿点金疮药,就说我给的。”说罢便端着洗脚盆进了沈子训的房间。

  沈东心想着,都没这么给我洗过脚。他走到了丫鬟房,敲敲门:“有人没。”

  应声开门的是一幅没见过的面孔,沈东惊讶的问:“你是谁?”

  那女子也疑惑的“咦”了一声问:“你又是谁?”

  紫玲从一旁走出来绕在沈东身边说:“这就是三少爷,现在成了仆人了。”说罢将金疮药扔给沈东:“我方才在房里听见了,被父亲打了?三少爷真有骨气。”沈东看紫玲不爽,但也没再说什么了,一旁的陌生女子推了推紫玲说:“好了,你莫要再挑衅了。”

  紫玲生气,看着那女子叫嚷:“姐姐,你帮着这小畜生干嘛?”

  紫玲气不过,自己回房里躺下了,那女子弯腰行了个礼:“多有得罪,紫玲妹妹还小,不懂事,我叫香玲。随着大少爷,二少爷和老爷之后回来的。过几日姑奶也随蓝玲一同回来。”

  沈东茫然的点点头,这家里的人太多了,他没个一时半会是认不清了,他摸着后脑勺转身拿药离开,离开时不忘说了句:“你二少爷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二少爷病了?”香玲关切的问。

  “你二少爷病了你不知道吗?”

  “二少爷在京城时还没病,在信中也未提及,怎么回来就突然病了?”

  沈东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但他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听说过水土不服的,但没听说过回家之后突然病倒的,难道是受了凉?但听别人说京城应当是比仙市镇凉多了。他也没有多想,只是拿着金疮药跑到了马厩旁的屋子,但一推门居然发现屋子已经锁上了。

  身边打扫马厩的佣人冷不丁的看了眼沈东说:“你睡这,看着马匹。”

  “这天这么冷,你让我看着马匹?”沈东怒气冲冲的向佣人说道。

  “大少爷说的,不关我事。”

  沈东冷笑了一下看向沈鸿的房间,沈鸿啊沈鸿,你这是想冻死我吗,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至于因为打你一拳就发这么大的火吗?沈东也明白事理,凭现在自己的身份,没资格和沈鸿争论什么,乖乖的躺倒马圈旁的草堆上,心想,这草堆也挺舒服,就是除了旁边有些怪味外,其他都好,但还是有点冷…..

  沈东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沈子训走到了沈东身边问:“弟弟,我想帮你可惜我做不了主。”

  沈东睁眼,天已经昏暗了,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二少爷还做不了主?别假慈悲,你们家的人都挺坏心眼的。”

  沈子训坐到草堆上望着若隐若现的星星说:“其实我和你一样,我在家里地位比我哥哥低,家里的财产也肯定由我哥哥继承的,我一向没有话语权。”

  “都姓沈,我也姓沈,要是有你一半的日子过得富裕,我宁可当这不问世事玩世不恭的二少爷。”沈东叼起一根草,含在嘴里支支吾吾的说。

  “你确定?”沈子训看着沈东笑着说。

  沈东吸了一下鼻子说:“我确定,但其实听你这么一说也挺惨的。你父亲对你应该不好?”

  “不好,没对我哥哥那般好。”沈子训低下头说道:“小时候便寄养在婶子家里了。”

  “那还是不换人生了。”沈东乐呵呵笑嘻嘻的躺在草堆上:“我有一个很好的爹,他虽然对我凶,自己也没本事,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关系我的。”

  沈子训听的呆住了神:“我也希望可以有人对我很好,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沈东看向沈子训。

  沈子训改口说:“对不起没能帮助到你,没什么。”沈东一幅不在乎的模样时说:“没事,我习惯破环境了。你如果拿不到家里的遗产,你以后怎么办?”

  沈子训低头:“靠哥哥养活。”沈东吐掉嘴里的干草:“那也太没用了,一辈子都是寄人篱下的,你活的和我一样没有尊严。”这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沈子训不语思考刻片刻,对沈东说:“弟弟说的对,我也不想这样下去了。说罢哭了出来,沈东没有理会沈子训,躺在草上睡去了。

  村中下起小雨,可能是秋雨吧,没人知道在马厩还睡着一个可怜的少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东的虚荣给他带来了病痛,他被雨滴淋湿了衣服,但他还在熟睡着没有发现,虽然他头上有遮蔽着的棚顶,可惜雨却越下越大。

  风把雨水吹到了他的身上,地面渐湿,水顺着干草打湿了沈东的衣服。越睡越累,沈东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了,有人在拍打他的后背。

  沈东一下子窜起来抓住那人手臂,定眼一看竟是白玲姑娘,白玲被这么一抓可吓了一大跳。

  她支支吾吾的说:“你莫要着了凉。”

  沈东放下手臂,他全身都湿透了,白玲撑着油纸伞看着他,“明天去买个香囊给我带着。”沈东闻闻自己的衣服又说:“身上都臭了,天天让我睡马厩我可睡不安生。”

  白玲站起身,打开了旁边小屋的门说道:“睡进来吧。”沈东站起身走到小屋里,外面的雨依然大,进到了屋子里让他觉得暖洋洋的,不用吹着风,也不用挨着冻。

  “已经卯时了,你还能在这睡三四个时辰,老爷他们就该起来了。”白玲看向屋外说道。

  “我想我还是出去吧,被发现了对你我都不好。”沈东低头叹道。他的手在床单上左滑右滑,不安的样子。

  白玲收起伞来,搬来个小凳子放到门口,她捧着脸看着屋外的大雨美景:“我帮你看着,一会叫你起来。”沈东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说:“白玲,谢谢。”

  白玲点点头回答:“只看你是有点呆笨,觉得可怜罢了。”沈东笑笑不语,躺倒在床上,刚刚想睡着,就开始一直打喷嚏。

  “病了?”白玲摸摸沈东的额头问他。

  突然门外传出咣当作响的声音,混着雨声根本听不清楚,沈东问到:“什么声音?”白玲疑惑的皱眉:“我没听见声音啊。”沈东耳朵一向很敏锐,他侧耳倾听说:“有声音,好像还有男人的叫喊声。”白玲抚摸着沈东额头说:“应该是马儿的声音吧,还有街上避雨的人,天快亮了,众人冒着雨上山砍柴。”

  沈东看着白玲,脸微微泛红,他突然抓住白玲的手说:“白玲姐在旁边照料一定就没事了。”

  “谁要照顾你?”白玲一把将手抽出,沈东缓缓起身问到:“白玲你可愿意嫁我?”

  白玲张着嘴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沈东,她不知道此时突然问这个问题干嘛,而且也不知道沈东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白玲伸手向沈东的头上打了一下,她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深思熟虑的片刻说:“你真愿意?”

  沈东发白的嘴唇蹦出二字:“愿意。”

  白玲表情一变,一把将沈东按在床上说:“就凭你想娶我?你算什么东西?家中的男佣都喜欢我的,你有那些男佣富有还是有他们好看?你一样不沾。”

  这些话狠狠的伤在了沈东的心头,他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是一无所有。

  白玲缕缕自己的头发,站起身履步走着说:“大少爷人也不错的,如果可以做他小妾….或者二少爷。”

  沈东沉默不语,半天憋出一字:“滚。”

  白玲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沈东,沈东恶狠狠的盯着白玲问:“我怎么又不比他们了?那两人人品不见得有我好,也不会真的对你好,你宁可当那小妾?”

  白玲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字:“钱。”

  “你有钱吗?他们有,能给我好的生活,你呢?”白玲低着头,声音沉沉的说道。

  突然又抬起头甜蜜的笑着说:“但也许你以后也会富有呢。”

  沈东他双手抱腿叹口气,他转过头不看白玲,深知自己的没用。

  “不论怎么样,白玲,你相信我,你的大少爷二少爷是不会对你好的。”

  白玲走到沈东身边,一把抱住沈东湿漉漉的身体说:“赶快换了衣服吧,别再湿着了。”说罢就走了出去,留沈东一人在房中更衣。

  沈东打开衣柜,翻着旧衣服,猛然间他拨到一硬物,定睛一瞧,那是一块白玉雕琢玉牌。

  他恍惚的拿起牌子,脑袋里“嗡嗡”的声音略过,不知道是何时看见过这玉佩。

  是在,我家地下室?

  他想着,将玉佩翻了个面。这玉佩和那天他在地下室看见的玉佩一模一样。

  “好了没,呆子,老爷都快起来了,你赶紧换完衣服睡一会,我给你再拿个药去。”门外白玲的声音催促着。

  沈东赶紧把玉佩放回原处,脑子里闪过一段段的画面。

  沈子训生病,但香玲说:“二少爷在京城时还没病,在信中也未提及,怎么回来就突然病了?”母亲头发被揪下一块,白玲脖子上的勒痕,被偷换的鲁班书,沈子训那天半夜莫名出门被沈东撞见的场景,第二天书就没了,被掉包了。

  沈东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白玲开门进来,看见沈东一脸惊恐看着白玲,突然冲出房门,白玲一把揪住他问:“你要去哪?”

  “放开我!”沈东大叫,吵醒了沈明睿,沈明睿走出屋子问:“你二人在胡闹什么?”

  沈东一把推开白玲,向门外跑去,跑到灵堂,父亲还在熟睡,沈东一把翻开棺材盖,沈凌伐一下子被吵醒,从床上跳起来,拿出放在枕头下的刀子。

  定眼看是沈东,沈凌伐放下刀子,一把抱住沈东说道:“小东!你又犯什么癫病?把你母亲的棺材合上!”

  沈东将头伸进棺材里,看见腐烂的尸体上隐约还有一道勒痕在脖子上。

  “我明白了!”沈东大喊,虽然他现在的思绪很模糊,但他莫名与第一次见白玲时,白玲脖子上的勒痕联系在一起。

  他跑回沈明睿的家,大喊:“白玲!”

  白玲从自己的屋子出来,沈明睿也走了出来,沈明睿撑着伞说:“你这样会病倒!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啊!”

  白玲走到沈东身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没想到沈东一把揪起白玲的衣服,大幅度的摇晃:“谁!谁在你脖子上勒出的勒痕!谁!”

  白玲吓得哭了出来,沈明睿赶紧上前制止,却被沈东一把推搡到地上,他把白玲按在地上询问:“谁!”

  仆人都冲了出来,但沈东的力气很大,三四个仆人都搬不动沈东。

  白玲哭着喊:“是二少爷!行了吗!你个疯子!”

  沈东缓缓起身,一把被众人制服在地上。

  “一大早就嚷嚷!这案子办不了!太闹!”门外传来浑厚的声音。

  众人楞在原地,看着门。

  “铛铛铛。”众人还是未动,门外又喊:“开门!查案的!”

  “是衙门的!是衙门的!”沈东兴奋的大喊!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误杀了爷爷,突然闭嘴不语了。

  “快开门!”沈明睿喊道,仆人急忙去开了门,几个穿着绿色军装的人拿着枪支站成两排,他们是从内江调度来查凶杀案的军人。

  一个留着白胡茬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进门槛。

  “吵什么呢?”男人左顾右盼的问,“有香烟吗?”他又问到。

  “我有!军爷!我有!”沈东大喊。

  众人慢慢松开架在沈东身上的手臂,沈东走到军官面前点拿出香烟放到军官嘴里,身边的士兵一把将沈东推开,给男子用火机点上火。

  他吸了口烟,不紧不慢的说:“川军,刘温。”

  沈东看着挂在刘温身上的勋章,刚想伸手去摸,一把被枪杆子打到地上,身边的士兵怒斥:“别乱碰!”

  沈东跪在地上磕头说道:“是是,大人,不乱碰。”

  刘温摇摇头,走进院子里:“这地方的人民素质还得提高。”

  “为何打起来了,看来是不需要我这看案子的了。”刘温趾高气昂的站在众人中间:“看起来已经找到凶手了。”

  沈东爬到刘温面前抱着他的腿说道:“大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刘温不紧不慢的说:“谁?”

  沈东猛然起身指着面前的众人:“就是他们!”刘温轻咳一声,用手遮掩着嘴:“我只是来这里盘问的,没想到直接抓到凶手?这么巧?小伙子,你没证据可不能乱说话。”

  沈东又看向沈子训的房间说:“我的感觉很准,就是沈子训。”突然沈东被数杆长枪指着头部,沈东一下子慌乱的说:“大人,这是干嘛!”

  刘温拿出手帕抹抹嘴:“我听完事情的经过,觉得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当然。”刘温一挥手,又从屋外跑来数十人,将沈家众人团团围住,然后说:“他们也是有嫌疑的,你刚刚说的。”刘温转身看向沈东:“你刚刚说的沈子训在这群人里吗。”

  “不在。”

  “那他在哪?”

  沈东指向侧房:“那里。”

  刘温点点头,一挥手,又一批士兵冲进了沈子训的屋子,但是半天没有动静,一个士兵慌张跑出来想刘温说道:“死了,人死了。”

  “啊!”沈明睿一声大喝,沈东也呆滞住了:“死了?什么死了?”

  刘温大步走进屋子中,用手帕遮掩着鼻子,不一会走了出来,说道:“死了。”

  沈明睿大哭着坐到了地上,指着沈东说:“你怎么心那么狠啊!你怎么心那么狠啊!”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昨晚还在和他聊天的。”沈东极力的解释。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沈子训的人?”刘温走到沈东面前问到。

  “是,但…..”沈东话还没说完,沈子训一声令下,将沈东按在了地上。

  沈鸿从屋子里冲出来喊:“怎么回事!那么在我家干嘛?”沈明睿哭着说道:“那位是大人!不可不敬!你弟弟被这个贼人。”他用双指指向沈东说:“被这个贼人害死了啊。”说完大哭出来,就像个孩子一般。

  沈鸿看向沈东,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透露着熊熊怒火,缓缓吐出二字:“沈,东。”

  “哥。不是我啊,我被冤枉的!你给他们说。”沈东被压在地上喘不上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沈鸿却被怒火冲烧了头一般指着沈东:“你不得好死!”

  枪杆子指着沈东的头,刘温一声令下:“带走!”士兵们抓着沈东带出了屋子,沈东一边大喊:“我有证据的!我被冤枉的!”

  但却无人理会他,沈东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半天也可能是一天。当他再睁开眼是,自己被绑在一匹马上,走在荒郊的山路中。“嗯!嗯….”沈东挣扎着,但他的嘴也被塞了起来,说不出话。

  “停!”刘温举手示意,二十人的队伍停下了。

  “他醒了,要说话。”刘温说道,站在沈东身边的士兵把沈东嘴里的布摘掉,沈东大喊:“我是冤枉的!大人!”士兵二话不说就给了沈东重重的一个耳光,沈东立马闭住了嘴。

  “你想说什么,你现在已经是个死刑犯了,你明不明白?”刘温走到沈东面前拍拍他的脑袋:“这颗头,已经不在你脖子上了,连杀两名亲人,这事我都不敢想。”

  沈东害怕的一下子哭出来:“大人,真不是我,真的不是。”

  刘温点点头说:“是不是你不重要了,我要回去交差的,仙市镇杀人魔案在我们那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了。”沈东绝望的眼神看着星空,威风吹着他的脸颊,没想到第一次离开小镇,就是去刑场,他似乎看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爷爷。一家人在外出游的景象,虽然他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情景,但却能想象的到,那么美好,那么惬意,其实,就算死了也好,可以结束他无用且悲惨的一生。队伍往前行进了几步,刘温骑着马在沈东身边,弯下腰说:“你把鲁班书给我,饶你不死。”说着便从身后提出一颗头颅:“有人可以替你死。”沈东被人头吓得大叫,用力挣脱,刘温一把按住他的嘴:“你莫要出声,把鲁班书给我即可。”

  沈东皱眉用膝盖用力的顶了一下马儿的身子,委屈的道:“大人,真不在我这,但我知道在哪。给我三日就可。”

  “停!”刘温一声令下:“你此话当真?你骗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拔下来。”

  “不止鲁班书,我还能找到凶手。”

  “凶手我不在乎,我只要书,你要命要书?”

  “要命。”

  “这就对了。”他拍拍沈东的脸颊,让人把沈东松绑放下马,身边找来个女官,他把一把手掌大的盒子枪交给女官说:“你看着他。”说罢又让身边的一名士兵脱光了衣服,在大冷天里冻着,把衣服让给沈东说道:“你穿着它,带着军帽,别让人给认出来了。”

  “还有个面罩,你也可以带着。”说罢他从马车上拿出一口黑铁打的面罩说:“这是给受伤军人用的,你带着它,没人认得出来你。想查什么查什么。”

  “小蝶,看住他。”说罢刘温一把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还不忘回头说道:“就三日,找书去。”

白烟绕梁柱 戏游于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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