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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刮来北方的寒冷,从碎了一半的玻璃缝中钻进来,径直钻入我的被窝,残败的躯体已经失去了感受温暖的力气,留下的只有阵阵刺骨的难熬。
早晨的天空阴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加上门口冻僵的大黄狗不停的聒噪,惹人心烦意乱。
直到中午,年轻的太阳才顶着绯红的脸颊从云层间蹦出来,这股神清气爽的冲劲,看来它昨晚也是没有闲着。
其实屋子还算大,只不过懒得去修理,现在只剩下勉强维持生活的一间,即是卧室,也是客厅。沙发已经露出朽木,被摸得锃亮,一个冷冰冰的火炉旁,是一条断了腿的木凳子,歪歪扭扭的靠着沙发边......
所有的东西都是上一辈人留下的,既没有扔掉,也没有更换,和床上羸弱的老头一样,孤苦伶仃了。
在床上睁着眼睛,挣扎了许久,窗外都已经传来村人忙活的响动,老人才用枯槁的双手,费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就被子。
乱糟糟的白须,满脸的褶皱,像鸟窝一样头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如何,浑然就是一个野人了,不过,从他身上套着的脏睡衣还是能看到现代的影子的。
起床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去生火取暖,而是来到房子坍塌的废墟里,那里是他的洗手间,一个大瓷缸装满着水,上面已经结了冰,地上歪歪斜斜的废弃砖上,放着一只褪色的牙缸,里面插着不到半截的翻毛牙刷,还有一只被挤扁的牙膏。
他弓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捅开缸里的冰层,用牙缸满满的盛了一盒,拿起已经空了牙膏用力的挤着,像是在和他较劲,不论他怎样使劲,管口的白色牙膏就是不出来,最后他索性将牙膏撕成两半,伸进牙刷抹了最后一滴倔强的牙膏。
一口冰水入嘴,脑袋瞬间空白了,眼睛都翻了翻,可是不管怎样,他最终是颤抖着身子,刷完了牙,这是他每一天都要做的一件大事。
他似乎好像没有洗脸,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大黄狗永远是最忠诚的那一个,即使把它仍在外面,浑身冻得发抖,当看见老人开门出来,它仍旧摇着尾巴,咧着大嘴,吐着舌头,欢快地在身边转悠。
大黄今天看起来分外兴奋,已经十多岁的老头了,看起来比往日年轻了不少。
大黄是老人在外面的时候带回来的,当时它刚出生不久,只有巴掌大,被人丢弃在路边,见它可怜,遍带了回来,这一带,便是它的一生。自从回来之后,它再没有出去过,老人也再没有出去过。
房子离村子还有几百米的距离,算得上有些偏僻了,门前四周都种着常青树和竹子,围得严严实实,更添了几分疏远,别人都已经下地,出山干活去了,也只能从缝隙中瞻仰几眼罢了。
家虽然艰难,但生活还算不错的。
午后才看到陈旧的小平房里缓缓升起一缕独特的青烟,屋内是一人一狗靠在一起,老人坐在沙发上,大黄靠着断腿的凳子,脑袋耷拉在老人的腿上,炉子上此时正热气腾腾,里面煮着一大碗肥硕的米饭。
政府每个月都会拨一笔六百块的巨款给这个可怜的家庭,以维持他们日渐凋落的生命。
见大黄今天高兴,老人把最后半颗大白菜全部下了锅。
老人才吃了一碗,剩下的都全部进入了大黄的肚子,看来它今天真是年轻了许多,连饭量也大了不少。
老人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干活了,家里的地要么都送人了,要么已经彻底荒废,变得和他一样苍老不堪,长满了森白的荒草。
换好了衣服,是一身挺时髦的装扮。黄色印花的外套,漏洞褪色的牛仔裤,脚上还有一双通底的运动鞋,咋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伙子呢。
今天7号,是村里赶集的时间,不用干活,这便是他的工作了。
大黄趴在熄灭的炉子边,两眼懒洋洋的,并没有起身和以前一样跟在老人的身后。
“游手好闲的狗东西,只知道吃。”
骂了一句,老人并没有打扰它,把门关上,自己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集会上的人少了很多,毕竟春节刚过去不久,人们已经把该做的都已经做好,现在就只盯着农活了,但一年下来,人们好像就只会做这个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需要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的?
老人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伐,直接奔向一个卖肉摊。
“又来了,这次还是三斤?”系着沾满血渍的围裙,微胖的老板娘提着一把半月形的大刀,跃跃欲试着。
“这次来五斤,大黄今天高兴。”
老板娘脸上挂着笑意,一边切肉,一边调侃着:“你每次买回去都让狗吃了,现在怕是那只狗都比你壮咯。”
老人只是笑笑。
“来,正好五斤。”
转了一圈,老人并没像往日一样漫步街头,买了几颗白菜,一斤大蒜,一袋盐,一袋炒熟的瓜子,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盒牙膏,便急匆匆的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
老头开门,自顾自的喊着,像是在对屋里的亲人说话。
屋内是冰冷的,炉子早已经失去了温度,冷冰冰的。
“大黄,看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肉,一会儿咱就吃红烧肉了。”
老头把东西都放在了柜子上,说了半天,发现身后没有一点儿动静,转过身,朝沙发边的大黄喊着:“大黄?大黄?”
此时的大黄狗一动也不动,依旧保持着离开时的姿势,看着门口的方向,只是它的眼睛已经紧闭了,眼角流着淡淡地泪痕。
不敢置信,老头顿了很久,浑浊的双眸变得更加黯然,绕过大黄,慢悠悠地坐在了沙发上,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已经冰凉的尸体,寒冷的气息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寒冷了。
黑夜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来临,等老人做好饭,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屋外是冰冷的春风,呼啸而过,奔向无尽的黑夜。
老人似乎很有食欲,已经吃了两碗,只不过炉子边满满的一碗红烧肉并没有被动过,而那只大黄也永远定格在了那里,安静的陪在身边。
今晚老人睡得很晚,唯一一次抱着壮硕的大黄狗睡了,很安静,很温暖,从未有过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