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飞白雪

　　陈渊拖着沉重的脚链在法警的押解下进入了法庭，此时法庭上座无虚席，旁听席上满满的人，陈渊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两位憔悴的中年人此时也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陈渊低下头，避开父母的目光，默默地往前走。两位法警将陈渊送到被告席上，而后退立在陈渊身后。

　　随着陈渊坐下，审判长敲锤说道：“肃静！”法庭中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开庭标准流程，由审判长一一引导完成。

　　此次案件的公诉人代表是扬城检察院的年轻检察官赵雪，顶着一个六分长的寸头，三十二岁的年纪，头发却已失去了乌黑之色，微微发黄，发枯，同时有不少白发掺杂其中。赵雪面色泛黄，比他发黄发枯的发梢还要黄些。他扶了扶黑色钛合金框的眼镜，说：“被告人陈渊，性别男，现年二十岁，民族汉，文化程度小学，无职业者，现住扬城乌有路子虚巷0号。曾因公然殴打他人，被行政拘留15天。本案由扬城溪湖派出所侦破，以被告人涉嫌故意杀人罪，于近一个月前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本院受理后，于当日已告知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依法讯问了被告人，听取了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李规和被告人的辩护人罗飞的意见，审查了所有的案件材料。本院认为，犯罪嫌疑人陈渊，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赵雪说完，坐下喝了口水。审判长说：“请公诉方就案件证据进行进一步说明。”

　　赵雪看了眼资料，起身说道：“一个月前，一月十日，上午九点十分，犯罪嫌疑人在溪湖九亭桥中心亭中，将受害人推入湖中，导致受害人溺水身亡，九亭桥上监控显示，在犯罪嫌疑人行凶之前，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有过肢体上的冲突。犯罪嫌疑人一怒之下将受害人推入湖中，致使受害人身亡。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在公共场所，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造成极大的社会影响，引起广泛关注，受害人是国家工程建设大学教授、国家建筑工程设计院院士——甄祥院士，是国之栋梁，八十岁高龄，本应安享晚年，却遭此横祸。本院主张判处犯罪嫌疑人陈渊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在旁听席上，陈渊的父母互相拥抱，双目含泪，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扰乱了法庭的秩序，进来之前，很多人给他们两个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在法庭上失态。这两个市井小民，听进去了那很多人的意见。

　　陈渊的辩护律师罗飞站起身来，“审判长，各位审判人员，我的当事人是一位聋哑人，早在八岁时就因病失去了视听言动中的听和言的能力。在案件证据的监控录像中，我们只听到我当事人呜呜的声音，和被害人甄祥院士的只言片语。真相随着甄祥院士的死，已经淹没在溪湖的湖水里，已经消逝在陈渊的目光中。对于公诉方提出的判处我当事人死刑，我提出异议。我当事人是残疾人，因病而从小受尽折磨，无法清晰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据传只有她的姐姐能和他交流，但五年前他年轻的姐姐也不幸早逝，唯一懂他的人也离他而去。我自然没有他姐姐的能力，可是坦率地讲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他的痛苦、无辜和迷茫。我们断案以证据说话，是以我不加揣测，不能断言他是有罪或是无罪。但是我当事人在案发之后没有离开现场，直至被警察当场抓获，至今一直配合调查，理应视为自首，所以我在此恳请审判长和各位法庭成员，将死刑改为无期徒刑。法益是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这个二十岁的孩子是苦命之人，心智不全，或许在此时此刻，他还不清楚自己因何而在此接受诸位的审判，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种惩罚，是以希望各位易地而处，换位思考，酌情考虑减刑。”

　　审判长说道：“由于本案缺少目击证人，而是由溪湖的监控室看到视频监控报的警，溪湖警卫室抓的人，是以主要证据就是九亭桥的监控录像，为保证判案的公正，我们现在当庭公布案发时的录像。”

　　法庭工作人员打开电视机，电视上的画面开始流转。

　　案发当天，一月十日，上午九点五分，甄祥院士身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和一条羽绒裤，独自一人上了九亭桥，在中心亭的桥上，靠着桥边欣赏雪后溪湖的美景。上午九点九分，陈渊身着一身蓝色棉服上了九亭桥，右手握着一支粉色梅花，有三四朵花。只见他径直走向甄祥院士的身边，甄祥院士一个转身，左臂的袖口蹭到了梅花枝，将梅花蹭掉了两片。甄祥院士说了句：“小伙子，不好意思，我帮你捡起来。”陈渊面有怒色，伸手按在甄祥院士胸口，甄祥一把抓住陈渊的手，“小伙子，你抓我干什么？”陈渊手一推，甄祥一个踉跄，左腿撞在栏杆处，翻身跌入水中。转到九亭桥下的监控画面，甄祥落水之后，溅起一大片白色水花，他在水中挣扎，却只一瞬间就沉没了下去。视频中显示，陈渊靠在桥上栏杆处探头往下看，一脸茫然，直到有三个警察将他带走。

　　画面在此停止，旁听席上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审判长说道：“肃静。”听到审判长的声音，旁听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继而细不可闻。

　　整个法庭安静下来，审判长说道：“此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犯罪嫌疑人在公众场合公然将八旬老者推入湖中，致人死亡，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如对本庭判罚有任何异议，可在十日内向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退庭。”

　　审判长刚一说完，罗飞大怒道：“审判长，是否刑罚过重？可曾深思？”

　　审判长没有理会，和一众法庭工作人员夹着文件，离开了。罗飞不服，想要上前拦截，他的助理抓住他的胳膊道：“罗律师，别冲动。”

　　罗飞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摔到地上，道：“一群白痴。”

　　陈渊重新被带回看守所，他的父母想要和他说几句话却被法警阻拦。陈渊的父母走到罗飞身边，还没说话，罗飞看到他们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准备上诉材料，尽快上诉。”

　　陈渊的父母突然跪倒在罗飞面前，罗飞和他的助理赶紧去拉他们，陈渊的父母边磕头边说：“求罗律师救救我儿子，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