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证

　　末日来临之际，黎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使用假币而被逮捕。

　　审讯室内。

　　黎歌被锁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环境幽暗封闭，有一盏台灯照着他。

　　“作案多久了？”

　　负责审讯的中年探长问。

　　“大概…一年。”

　　“怪不得这一年里，你买车买房，还经常出入高档会所。”

　　黎歌闻言一愣。

　　其实高档会所他只去过一次，里面不是很正规。

　　而买车买房这种低级物资追求，在他掌握了从身体里分裂出货币的异能后，没过几个月就失去了新鲜感和成就感。

　　之后的大半年他把钱主要用在了避难所的搭建上。

　　此刻黎歌不想解释，只是心有不甘。

　　从他身体中分裂出来的钱，竟然不保真？！

　　这简直不可思议。

　　当黎歌被抓获后，探长将他产出的货币和市面上的真钱放到一起时，他才恍然大悟。

　　他产出的钱，足以骗过银行系统，但每一个编号在市面上都有相对应的正主。

　　也就是说，黎歌的能力其实是复制一类。

　　难怪花钱越多，对未来的预感就越强烈，原来花钱是有副作用的……

　　中年探长继续审问：“团伙呢？”

　　黎歌摇头：“没有。”

　　探长皱眉道：“到这份上了，还不坦白吗？”

　　“真的，就我一人。”

　　黎歌眼神无比真诚。

　　中年探长翻看着黎歌的调查报告，黎歌是个表演系的大三学生，无亲无故，从小到大的轨迹和大多数人一样，没做过坏事。

　　最恶劣的行径无非是在大一的时候频繁使用梯子。

　　关于这一点官方也调查过，起初他们怀疑黎歌和境外的制假团伙有勾连，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黎歌经常访问的网站。

　　在发现这些网站是清一色的学习资料后，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中年探长不太相信黎歌的供述，认为后者肯定隐瞒了什么，不过他也不着急，换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你让多少假币流入了市场吗？”

　　“大概一个亿吧，我只弄了这么多。”

　　“只？”中年探长笑了，“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手下留情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国内最大的假币制造商。不仅造假数额巨大，还使之流入市场。外面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啦。就因为你一个人，让国内市场动荡不安，人人恐慌，大家无法再信任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了。”探长表情变得严肃，手指敲了敲台面，“这次引发的危机有多大，我觉得你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远不是一个亿的假币这么简单。”

　　见黎歌沉默不语。

　　探长的情绪稍稍平复，顿了顿，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黎歌，你买车买房，出入高消费场所，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把大笔的资金拿去改造云城郊区的凤凰山？还购买了大量的储备物资。你是野外求生迷？还是说那里有什么特殊？”

　　“我们已经联系上了跟你合作的供应商，希望你老实交代。”

　　几十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中年探长，弄清了这件事，或许就明白黎歌到底哪来的本事造假贩假了。

　　黎歌眼神飘忽。

　　他是有预感的，如果把异能的事或者末日即将来临的事对外公布，他将面临不利的局面。

　　可人都在局里了，还能守得住秘密吗？

　　思索了一会，黎歌坦白道：“因为末日马上就要来了，我想提前建一个避难所。”

　　他只说了末日的事，关于生钱和趋利避害的异能，他坚决不提。

　　即便此后的人生在大牢里度过。

　　在旁边打字记录供词的女探员停下了纤细的手指，第一次抬头打量黎歌。

　　在发现这个人表情认真后，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网络上的传言是真的？

　　也不知道由头在哪，这段时间网络上掀起了一股末日论，弄得人心惶惶。

　　即便是不怎么上网的中年探长也有所耳闻，他笑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拿网络上的谣言来搪塞官方吧？”

　　黎歌辩驳道：“真的有末日，届时天地剧变，万物革新，丧尸横行，黄昏不灭。”

　　他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大家传递信息，虽然动作和言辞略显浮夸。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讲故事。”中年探长打断他，“如果你再不老实，我们恐怕没什么好谈的了，以你的罪行，你要面临终身监禁，或者更糟。”

　　“更糟？难道是死刑？”黎歌喃喃，“我就说没人会信。”

　　黎歌不怕量罪，在他看来，或许还没等宣判，这个世界就已经毁灭了。

　　他难过的是没人相信他的话。

　　网络上的末日论就是他散布出去的，本意是给大家提个醒。

　　然而这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倒是有一帮神经兮兮的人信了他的话，甚至热衷于帮他找论据，什么气候反常啦，某地蟾蜍爬满马路啦，傍晚的云霞织成龙鳞之类的。

　　但大部分人无动于衷。

　　这一刻黎歌更加确信，他一开始就不该散布末日的消息。

　　生死有命，说不定他被官方逮捕，就是违背了自己预感的结果。

　　还是太善良了呀，黎歌这样想。

　　就算是中年探长听到死刑这两个字，都会心悸一下，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表现得过于放松，中年探长盯着黎歌，越看越觉得后者身上有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不过这样的问话没有进展，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负责记录的女探员也跟着离开了。

　　审讯室外，中年探长隔着玻璃察看黎歌的状态，“清妍，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带他去凤凰山。”

　　“我知道了，师父。”女探员抱着文件点头应下，她刚进官方不久，一切还在熟悉当中，离开时神情有些紧张，以及兴奋。

　　这之后，倒没有人再找黎歌问话了，他被关在了一个特殊的密闭房间，无法与外界接触。

　　中午吃完饭，本该是黎歌午睡的时间，然而他突然变得心神不宁。

　　“末日要来了！”

　　黎歌躺在木板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多了一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有毁灭与新生的特质。

　　根据预感，末日来临之时，天地之间将会有两种不相容的法则碰撞。

　　就如同两个绝世高手交战，所释放的劲气扫荡全球，摧毁高楼大厦，移山倒海。

　　之后的几个月，天地朦胧一片，飓风肆虐，永日不落。

　　唯有地下暂存安宁……

　　至于再之后的情形，黎歌只模糊感应到了丧尸的存在，还有正常人类生活的城市，以及工业化。

　　人类没有因为这场灾难而灭绝，这是黎歌的宽慰所在。

　　不过为了应对这场灾难而准备的避难所似乎是用不上了。黎歌无奈地枕着手臂。

　　末日来临还要蹲局子，大概率是无了。

　　他不禁渴望拿到一部手机，让他和同学老师道别。

　　黎歌虽然是个孤儿，但在学校里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辅导员对他也很照顾，唯一遗憾的是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铁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两个探员给黎歌戴上了头套然后出去了。

　　“都不用公诉直接枪毙啊？”黎歌被人押上了车，车子发动的声音让他有些不安。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这辆车大概不是去刑场的。

　　就这么默默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黎歌在一帮探员的押送下来到了目的地。

　　当头套被拿开，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荒郊野外时，黎歌笑了。

　　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里就是凤凰山，他建造避难所的地方。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负责审讯黎歌的中年探长走过来。

　　他半笑着，眼神锐利，善于捕捉嫌烦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我感觉我可以活下来了。”黎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