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个约定。
今天便是约定的日子了。A出神的望着夜空，思绪正波涛汹涌。
曾经，两个少年意气风发地进行过一场争论——人这一生，应当如何度过？或专注一件事，术业有专攻；亦或随心生活，经历无数。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我来证明给你看！”他们都自信地说道。
“知命之年，我们再相见，用亲身经历证明！”这是他们的约定。
自那以后，A全身心投入自己选定的事业中，朝乾夕惕，目不窥园。半甲子岁月弹指流过，A早出晚归，面对着相同的仪器，走着相同的路线，过着相同的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这一切也是值得的，A事业有了一番起色，他也生活富裕，备受追捧，这些着实令他欣喜不已。“约定之期也快到了，老朋友，这次你哑口无言了吧。”A憧憬着，始终惦记着与好友“神圣的”约定。
事业发展到了平缓时期，A第一次给了自己一个假期，开始与“俗世”接触了。大千世界，无尽引人入胜的活动、事物，一时间令他眼花缭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回顾自己这三十年时光，A惊奇地发现，这三十年，自己生活中的波澜竟只有最初时的痛苦和成功时的喜悦，还没有这三十天的经历丰富、精彩。“我错了吗？”A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A再次回归自己的事业，却发现自己不再能如从前般全身心投入事业中了——脑海中，总是被那一个月的经历填满。那一个月的生活，不知何时成了他的“心魔”，美好的事物成了诱惑。A无数次踱步，无数次开导自己，却无济于事，事业自然滑落下来，遭遇一番大波折。A痛恨现在的自己，痛恨自己的不争气，再想起与老友的约定，变得不那么自信了，心底还升起了一丝对老友的羡慕。正所谓墙倒众人推，A事业波折后，平日客客气气、为他马首是瞻的同事开始落井下石。可能看他这些年没做出什么有用的业绩，上司觉得他已无价值，竟对他放任不管。他数十年的心血，数十年的奉献被贬得不值一文。A攥紧拳头，却又不得不无力地放下了。他再次质疑自己的付出是否是正确的？是值得的？如傀儡般工作，价值耗尽后就被弃置一旁，公司之大无处托身，何其悲凉！“几十春秋已作空，徒为意气陷泥中。若再许我少年时，一两黄金一两风。”他长太息、掩涕兮，旋即放声大笑，拂袖而去。
失神间，A的思绪流过了几十载。他默默披上那件深色的、有些掉毛大衣，将自己厚重地包裹起来，沉默着踱向约定地点。A一抬头，便看见了候在那的老友B正向自己走来。
“这些年我才发现······当时的我——”
“老朋友，我当年——”
两人同时开口。
“哈哈······”两人笑了起来，A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先说吧。”笑过之后，A率先开口道。
“我从约定后，就······直到我拂袖离去后，我才弄明白，我当初真的错了，错的很离谱。或许，我真的该像你一样随性洒脱，选择无拘无束的生活。我真的羡慕你啊！”
“不。你没有错。”B回答，“这些年来我‘朝碧海而暮苍梧’，看过人生百态，也质疑过自己的选择。毕竟我的生活更艰苦，如果说你的人生是深不见底的古井，我的人生便是浩瀚无际的水坑。宽阔的水坑，远比深不见底的古井受到太阳炙烤更严重、更痛苦。但我想通了，并不觉得后悔。换做我走你的路，可能我走到一半就会知难而退，你走我的路，可能会无法忍受其中的煎熬、无奈甚至屈辱。我们当年的约定到今天也是没有结果的。”
A怔住了。
B看着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我今天遇到你我有了一条关于人生的答案。”
“什么？”A迫切地问。
“人总是变化的。无论现在的那种生活方式，都是我们曾经本心的选择。人生的路，只要选了，那就该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切忌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放下也是很重要的啊！”
B顿了顿，又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平衡的，有得必有失。关键在于我们失去的有没有意义，如同你，放弃了享乐，放弃了接触世界，不正换来了你这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吗？既然如此，保持自己的生活状态就好，不要羡慕我，夹在两种生活间，矛盾、冲突，反而会使自己失败。”
A再次怔住了，良久才缓缓道：“是啊！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后就应该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下去，改变生活轨迹很容易，而变回来却难啊！哈！我终于明白我错在哪了，那时的休假，耗费光阴啊！导致现在我完全被黑暗吞没，看不见光明了！”
“可能你觉得现在深陷黑暗中，无法挣脱，甚至有些不愿挣扎、随波逐流，可你要明白啊，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去摆托，你只会越来越糟糕，我们不能用温柔应对黑暗，要用火！我们的人生，当如同葵花一般，从始至终，都向着光明、理想！”
A伫立良久，随机眉头舒展，开怀大笑。他脱下了沉重的大衣，将其卷起。“老友！与你的这个约定怕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了！今天太累了，明天来我家，我请你吃饭！”言罢，大步流星地离去。此时，东方正泛起鱼肚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