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响雷,伴着一纵霹雳从层云中劈下。雨水从云中倾泻而出,湿润的潮气中夹杂着腥气。
黎府门前的古树轰然倒下,平日灯火通明的黎府今晚竟无一点生气。府门西侧的小巷传来踏泥之声,在这朦朦雨帘之中,一个身影蹒跚着走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那人满身血污,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乌黑的天空,“连这棵树也……天劫啊,天劫啊!”骤雨落在他身上的灰色短打上,从右手的卷刃单刀刀尖流下。
“是我不该!”他不断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蹒跚走到古树旁,四处看了看。又望着乌黑的天空,怅然若失。
“这可怎么办……”他擦了擦眼睛,“也不知大哥如何……”
“呜——”一声啼哭从府内传出。
他一惊,连忙走至府内,又仔细一听,不顾腿上伤势,便往西侧厢房走去。在烛火散出的微光下,只见一位妇人斜靠在床边,腹上一片血红。在她身前,是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孩子。
他放下单刀,抱起孩子,看着孩子白嫩的脸颊,骤然落下泪来:“大哥,你黎家还有人,我……我做兄弟的定然将他养大成人。”他心知自己的大哥凶多吉少,便也不抱希望,“都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好,不该这么轻信别人。”他熄了烛火,擦干眼泪,看了看妇人的尸身,心想:“我认得她,原来是这个仆人舍身护住孩子……”
他提起单刀,走出门去,用刀挖土,将妇人埋了进去。
雨还在下,但势头微微小了。他对左臂抱着的孩子道:“孩子,你父亲将你留在家中,也定是料到了此去会遭不测,你跟着我,好好长大,一定……为你父亲报仇。”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依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叹了口气:“这是天要害你啊……”忽地,他问孩子:“你有名字没有?”嘴上说着,也知孩子无法回答,便又去房内寻了寻,但未找到任何姓名相关的东西,不多时又出来。
“黎……自然是姓黎的。”
“天仇。”
“黎天仇。”他又看了看正在啼哭的孩子,“你,黎天仇。”
一道微光从乌云中射出,映在了孩子的脸上。
此后过了十几年,人们已然忘却了曾经的黎府,没人再在意黎家人的下落。
一个寂静的夜晚,一个长发青年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擦着剑,他身旁有一个娇柔的妙龄女子正在呆呆望着月亮。“彩华,咱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青年收剑,起身走到凌彩华身旁,在月光映照下,他注意到了凌彩华脸颊上的滴滴泪珠。
“你在挂念伯父吗?”“不,晓哥,我……担心你。”
独孤晓回想起自己犯下的弥天大罪,看到凌彩华心甘情愿陪自己东奔西跑,还如此担心自己,便也一时心酸,留下了两滴泪:“彩华……”他用那双伤痕累累的大手罩住凌彩华的小手,“我对天发誓,就算以命相抵,也绝不负你!”
“晓哥……”两人相拥无言。
“噔噔噔”,脚步声不断从后方传来,独孤晓心中一惊,忙将凌彩华按在地上,自己却站在明处,警惕地盯着前方。
不多时,前方的矮丘上多出了几个黑影,为首的那个大摇大摆走来。
“谁?”独孤晓问道。那人哈哈一笑:“老子还以为有多难找,原来就在这儿啊!”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谁?”“老子有回答你的必要吗?”那人又哈哈大笑:“你只需知道我是来要你命的就行!”说罢,他身边的几个黑影一齐涌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单钩,向独孤晓打去。
独孤晓抽剑而出,刷刷四剑挑落两人,又回身格开几钩,但左臂还是中了一钩。
“哈哈哈,剑法还不错啊!”那人抱着双臂坐在地上看着几人围斗,时不时叫喝两声。
见独孤晓寡不敌众,凌彩华从腰间抽出软剑,手一撑地,跃至一人身后,她又向前挑住那人后心,向前一刺,那人登时了账。
为首那人看到忽然蹦出来的凌彩华,心下大喜:“她可也是个目标,这下立大功了!”便从身后抽出金色的双钩,向凌彩华纵去。
独孤晓看到了那人的行动,急忙对凌彩华喊了一声,同时使了一招“星月相映”,将几人挑倒于地。余下那人掷出钢镖,独孤晓着急去救凌彩华,便用受伤的左臂去挡,钢镖直入左臂,痛得独孤晓青筋暴起,但他也终于挡在了凌彩华身前。
当他看到为首那人手中的双钩时,心中一惊,那人正是几年前名扬江湖的“绝命金钩”霍亚雄!独孤晓十分明白,凭自己和凌彩华的实力是很难取胜的,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凌彩华,心想只能放手一搏,至少要保住凌彩华,于是将剑柄贴在左脸颊上,极专注地凝视着霍亚雄。
霍亚雄看到他的架势,知道那是他的“明月剑法”,但霍亚雄心中早有八分把握,便也不闪躲,双钩一挑一挂,脚下仍是不停。独孤晓用剑尖微挑,将攻势全部挑向一旁,然后迅速将剑刺向霍亚雄膻中穴,霍亚雄也迅速收起右手的金钩,架向独孤晓的剑,同时左手金钩向独孤晓右肩刨去。独孤晓身子一转,用身子顶开霍亚雄的左臂,又用左手抓住剑身,向前一送。霍亚雄眼看就要被刺中,哪知他忽然咯咯怪笑:“你的小老婆可是被抓住了哦。”
独孤晓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凌彩华身上满是伤痕,她对面那人手执一把银钩,左手攥着两颗飞蝗石,就要向凌彩华发去。
“那可是我的得意弟子。”霍亚雄趁机反手一缕,将独孤晓右腰刮伤。独孤晓忍住剧痛,想要护住凌彩华,无奈霍亚雄控住了自己,无法行动。
只见那人发出飞蝗石,左右打去,凌彩华挡去一个,奈何自身武功不深,挡不下另一个,被击中肋部,向左倒去。
“彩华!”独孤晓声嘶力竭地喊着,同时不再顾及那么多,连剑向霍亚雄划去。霍亚雄抽出右手金钩,向他头上挂去。独孤晓不闪不避,仍是继续攻势,他剑花乱舞,不招不架,尽向霍亚雄要害攻去。霍亚雄实力虽在独孤晓之上,但可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他想从凌厉攻势中找空攻击独孤晓也是不能,只得双钩快速挥舞,护住周身要害,被其决死狠打退数步。眼见局势不妙,霍亚雄双钩一变,脚下步法变换,竟是想要去钩那凌彩华。独孤晓眼见不对,忙封住他去路,却露出自身的破绽。
“噗”!霍亚雄的双钩一下钩入了独孤晓的肌肉,独孤晓虽感到十分痛苦,却还是不让他前进一步,同时注意着凌彩华的动向。
就在这时,那个拿银钩的一钩挑穿凌彩华的琵琶骨,将她提了起来。独孤晓回头一看,怒吼一声,就要向凌彩华处奔去。
霍亚雄冷不防又从后面钩住独孤晓,独孤晓内力较差,因而只能任由双钩刺入身体,他深知局面难以逆转,但为了凌彩华,他还是决定奋力一搏。
“舒服不?老子专门给你做的按摩,哈哈哈!”霍亚雄放肆地笑着。独孤晓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谁派你来的?”“谁?哈哈哈哈!反正你也是逃不出老子手掌心了,老子就告诉你,正是那位裴大人!”独孤晓从未与裴姓人士结过梁子,虽是如此,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接着问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对吧?那……那……”“哈哈哈,你小老婆也是目标人物,杀了你们老子好领赏!”
“晓哥,你莫要管我!”凌彩华用尽力气对独孤晓喊道,“你快走,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好!”
“砰”!一声巨响吓了霍亚雄一跳,只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人奔过来,手里投掷着什么,那东西砸到人身上就爆炸,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让人难受许久。
“锦衣卫李建平,奉命拿人!”
“妈的,鹰爪来抓人了!”霍亚雄大呼晦气,见那李建平甩手又向自己掷了两颗东西,连忙双钩乱挡,一转眼躲进了旁边的森林。
“师父,等我!”拿银钩的那人狠狠踹了凌彩华几脚,将银钩粗暴地钩出,随后反手一扔,将凌彩华扔到了不远处的悬崖处。
“彩华!”独孤晓冲上去,却因力气使尽,全身酸痛,头晕目眩。此时李建平已将那人制住,回头用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喊道“钦犯韩言晓,已无退路,速速伏法!”
独孤晓头晕眼花,忙问凌彩华情况,但李建平并不回答。他只得强撑起身体,拿住凌彩华丢下的佩剑,蹒跚着走向悬崖。
悬崖边空无一人。
崖下江水奔腾翻滚,波涛汹涌,独孤晓脑中一时混乱,一片空白。
终于把那人制服后,李建平才起身走向独孤晓:“韩言晓,你想干什么?”
独孤晓望着那残缺的月牙,心中阵阵冰凉,两行泪从面颊流下:“彩华,你去哪了?”
“去哪了呢?”
独孤晓抱住配剑,慢慢走向崖边:
“隐姓埋名三年深,一夕亡去成孤魂……”
“韩言晓!”李建平顿足前冲。
“鸳鸯半殒心崩碎,一世悲凄死无痕。”
一颗流星从天边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