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天色略显昏暗，白雪像棉絮一样星星点点地飘落下来。千家万户的灯火在今夜都显得格外灿烂。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道路显得空旷寂寥。
张皓骑着一辆自行车在一栋老式单元楼前停下，他默默望着这栋老房子。爬着青苔的铭牌上写着小区名“荷园3栋”，楼道的拐角处堆满锄头、水管，还有张皓童年时代的自行车，门前的菜地里甚至还有一架废弃的手摇式的压水井。
张皓父母性格不和，过去几乎是天天吵架，终于在他高三的时候，父母离婚了。这也导致了在重点高中毕业的张皓考试失利，上了一所普通学院。家里困窘，张皓不得不勤工俭学才能把大学上完，毕业后找了份销售的工作，天南地北地跑。
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早上天色还昏昏沉沉，张皓就得在刺耳的闹铃里爬起来，往眼睛上抹一把凉水，拖着行李箱就得去赶航班或者赶火车，有延误的话就在机场的厕所里刷刷牙。如果不失眠，便在那狭小的硬座里补上一觉。深夜醉酒回来，该呕吐呕吐，呕吐完就和衣而眠。
毕业才一年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被掏空了。
白雪萤萤之下，张皓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栋老房子，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温馨童年，他的眼里泛起一抹泪光。
“呼——”
疲惫地舒了一口气，张皓把共享单车停好。
绕过几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张皓穿过马路，走向自己的家门。
“张皓——”
听到有人叫，张皓抬起头，看到外婆站在窗户后向自己挥手。
她满脸笑容，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雪花旋转着从天上落下来，张皓一时分不清楚，外婆的头上是银丝还是冰雪。
他有些恍惚，十年之前，放学回家，天天都能看到外婆在那个窗口喊着自己。
有多久没有再见到这个场景了？张皓的眼泪顺着鼻梁滑落，他想不起来了。
一抹光从不远处照过来。
张皓挥了挥手，张口说道：“外……”
刹那间，光芒突然变强，张皓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他下意识抬起手遮挡。
周围的草木在冬日的劲风中左右摇摆，一辆卡车开着远光灯向张皓驶来。
张皓隐约看到灯光的背后，庞大的卡车头像一头抹香鲸一样笼罩过来，混杂着汽油味儿的风尘充斥在嘴鼻之间。
劲风钻进了衣服，猎猎作响。
“砰——”
张皓翻滚了几圈，他的身侧是一串血的印记。
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这个世界留给他最后的影像，就是一扇贴着对联的老式大门，和门后那一辆带着辅助架的儿童自行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