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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熟稔地说着开场白，引得在场观众阵阵掌声。
灯光充足的演播室外，年近六十的柳元念正在做登场准备。
光分子越过黑发，跳跃于白发之间。
工作人员帮她整理着装，轻声告诉她进场具体时间。
“让我们用最真挚的掌声欢迎文学大家柳元念老师的到来！”
上场之后，柳元念和主持人绕一圆桌面对而坐。
主持人的提问大都关于她对文学的理解，她的写作灵感，网络上的传闻。
她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带着成熟女性的知性。
因为丰富阅历而特有的坦然，甚至是她性格里自带的那部分幽默和情商，赢得了在场观众的欢笑和掌声。
“那么关于粉丝提问这部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黎春》这本书里面，描写的是您的童年故事。很多粉丝都非常好奇，您的春节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关将至，可以向我们分享一些童年春节趣事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当下一愣。
“我记忆里的春节趣事好像只有放烟花了。
童年时期非常调皮，现在几乎只剩下许多闯下过失的记忆，说起春节趣事，倒是没多少。
我想，等我回到家乡的时候，可以想起许多事，那时我会发表一篇文章来回答大家的。”
访谈直播顺利结束，她静坐在返程的车上。窗外街上有许多摊贩，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和对联。
人影熙攘，棕灰梧桐叶还未完全飘落，穿梭于马路树旁玩闹的小孩子，在家长们的牵引下，又重新走回安全区域。
此刻场景实在太过熟悉。
主持人的话在她耳边再次想起，如同一句咒语。
呼唤出了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恍惚回闪。
色彩交叠，人物群像四散，无穷无尽的昼夜轮替。
记忆的影片随光点一路穿梭到了起点。她人生的起点。
北方三月的一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
一阵婴儿哭声划破了青青的天地，在串串春风中回响。
她在全家人的期盼中出生了。
她上幼儿园的年纪。
除夕那天早上，婆都会把她叫醒。
让她坐在门墩上，端来一盆温热水，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比较短，所以很容易炸毛。
婆给梳子沾点盆里的水。沾一次梳一次。
那盆温水上漂出的淡淡水蒸汽消失的时候，她的头发也就梳好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家里忙前忙后的人。
街道上有走街串巷卖年货和玩具的人，这个时候，她就完全清醒了，挣扎着要追上去。
婆矮小的身材坐在她身旁，竟也稍微高大一些。
一年的最后一天，太阳也未曾错过来人间打卡。
北方冬天特有的苍茫和温暖在日光的展露下渐渐鲜明，万里长空却无云似有云。
婆拽着元念，正一口一口给她喂饭，“念念，听婆的话，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呢。”
她也乖，也不再挣扎，乖乖做好。
喂到她长高一点点，直到再也梳不了，再也喂不了。
婆不久就去世了。不到六十岁就去世了，因为突发心脏病。
从此，新的一年，不再有人这样细心的给她梳头发。
她的家乡这里有一个习俗，谁家里有人去世，就不能贴对联门神，不能放烟花，为期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