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晚年

　　　　此时正忙着牵头筹办第二届聚会活动的王立仁对于3年前的首次聚会仍记忆犹新，退休多年的老年人们汇聚一堂，相见甚欢、互诉衷肠的场景令他感慨万千。

　　第一次聚会是由退休工人忽兰英突发奇想临时提议的，她用电话、短信和微信等方式通知了十几个人，大家互相转告后，最后竟有260多人报名参加，人数占据了他们平城毛纺厂退休工人的75%。

　　预期的首次聚会活动很是热闹，在一片嬉笑声中开始。大家一见面就紧紧握住双手，祝福健康长寿的同时表达了多年的思念之情，而后便开始了闲谈。闲谈中，得知了有的人养生有方，有的人还“年轻”，但也有的人已经“三高”，小病缠身；有的人老年生活丰富多彩，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事、老有所美；而子女永远是他们离不开的话题，所以也会打听谁的子女学历最高，发展得最好；谁的子女学历偏低，发展得也很好……

　　聚会正式开始之时，总策划人忽兰英在致辞中说：“同志们，首先祝贺大家，今天还能健康地在这里互相见个面，为此我提议，在座的全体老年同志们，让我们一起起立举杯吧……自从退休后，我们分散在全国各地，在天各一方的情况下，很难相聚在一起，今天，我们这些已经进入老境的人们，能放下一切赶到陕西这个漂亮的县级城市，欢聚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见一见也许是最后的一面，叙一叙也许是最后的交谈。”

　　听了这个开宗明义的简要致辞，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王立仁首先举杯发言，他说：“对于这次聚会，我很是激动，下次聚会的时候，咱们就不用这样AA制了，所有的费用，我全部承包了！”

　　对于这个消息，大家很是兴奋，纷纷鼓掌以示感谢。

　　忽兰英接着说道：“青年时期的我们，面对人生，谁都有过迷茫。那时候，我们就似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觉得世界归根结底是我们的，但现在想想，这世界是我们的吗？不是！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上，用我们的创业精神和实际行动，或路过顺便签了个名，或写下了值得记忆的几个篇章，或书写了几幅值得人们称道的画卷，并依赖这个世界提供的各种宜居环境和社会福祉，潇潇洒洒地完成了我们的人生旅行，然后把这个曾经属于我们的伟大的世界，又移交给了承前启后、值得信任的下一代。现在大家想想看，几十年过去了，全国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变化。现在我要说，这个全新的世界，归根结底就是下一代和新一代的，因为我们已经是青春远去的人了。当年我们走进传统纺织企业，安装老旧设备开始新的人生征途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从青年走向了中年，又从中年走向了今天的老年，才懂得了这就是人生如梦，才懂得了这就是人生追梦的全部过程。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更不是中午骄阳似火的太阳，亦不是下午四五点钟仍然光芒万丈的太阳，而是太阳落山之前少了许多热度却存有绚丽余晖的那种太阳了。太阳落山了，明天还会照样升起，而我们一旦落山了，也就是人的一生已经走到尽头了，永远不会像太阳那样升起了。所以我要建议大家，首先，是在带孙子、孙女以及做家务的辛苦过程中，要身忙心闲。其次，在安度晚年的过程中，一定要有闲心，有闲心才能实现劳逸结合，千万不要身忙心乱，动不动就生闲气，忽略了老来伴的身体健康。再次，已经单身的老年同志们，要树立起新的幸福观念，要在先进思想的指导下，在身体健康能量需要的情况下，尽量给自己找个老伴，这个事没有人笑话，只会鼓励你们放心地往前走，因为有个老伴，更加有利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

　　话音刚落，大家便用掌声点赞了忽兰英的这一席话。

　　而后老万站起来，发言道：“这是一次珍贵的聚会活动，也是一次令人欣慰的聚会活动，更是一次让我们活出新精彩的聚会活动。我想说，我们的国家现在发展得这么好，现代化的水平这么高，城市越来越漂亮，街道也越来越宽敞，我们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以享受美好生活。”

　　人们再次用掌声肯定了老万的观点。

　　忽兰英的老伴，也就是曾经担任过副厂长的汪雨灏，立即站起来发言，他直奔主题说道：“大家都知道，就整个人类历史而言，人生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但对个体生命来说，生命是短暂而脆弱的，不论你是多么富有，还是多么贫穷，生命的起点与终点，都在咫尺之间。”

　　顿时，大家爆发出热烈欢迎的掌声……

　　大概是受到热烈气氛的感染，这时，在王立仁旁边坐着的一位清瘦面庞的白发老太太举手要求发言，人们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居柏青！她的清痩老态，让许多人一时没认出来，忽兰英则一下子就认出了居柏青，急忙走过去和居柏青拥抱在一起，她激动地说：“这些年你在哪里工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聚会消息的？”居柏青简要答道：“我是半小时之前才赶到这里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北京工作，是昨天早晨7点多从西安的一位亲戚那里意外得到你们组织这次聚会的消息，所以又是坐飞机又是坐火车地赶了过来，一是为了看望一下大家，二是为了看看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这些年都有了哪些发展变化，三是看望一下蒯大元，看他如今过得怎么样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他，应该当面向他道个歉。”

　　立即，大家热烈鼓掌……

　　居柏青生于1947年，尽管在平城毛纺厂只工作了不到3年时间，却对这个地方有很深的感情。一个月前，居柏青在家里编写了个微信帖子，今天拿出来和大家共享：

　　伸一伸老腰，摸一摸稀发，忽然发现，我们已经变老！

　　半个世纪有多长？回头看，似乎只是几个月！

　　半个世纪有多短？低头看，孙子、外孙满地跑！

　　爬过山的人，知道山峰有多高！

　　蹚过河的人，知道河水有波涛！

　　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才认为活着，挺好！

　　在岗的朋友，应把本职做好。

　　退休的朋友，就把身体养好。

　　生命只有一次，活着真好！

　　活在东北你不要嫌天冷，

　　活在重庆你不要嫌天热。

　　活在乡下有绿荫环绕，活在内蒙古有浪漫的蒙古包。

　　这个世界真大，东西南北都能养老。

　　地域不是问题，你可以放开逍遥。

　　说学逗唱，摄影舞蹈，棋琴书画，打球慢跑……

　　在群里聊天是前世有约，

　　没有缘怎能在一个群体中说段子，天天逗笑？

　　所以要珍惜群里的片片情意，爱护群里的花花草草！

　　上天给我们的时间真的很少，

　　关照彼此的感受让大家心情都好！

　　特别是聚会让人们感受着重逢的奇妙！

　　还有我们这个年龄，活着真好，

　　没有辜负阳光，没有辜负父老，

　　没有给儿女添累，就是活出了自己的骄傲！

　　听完她的朗读，大家再次热烈鼓掌……

　　王立仁受到启发，想把自己原创的一个帖子也念给大家听听，可他认为自己的音质不好，比居柏青的普通话更是差远了，于是就把这个帖子转发到忽兰英的手机上，让忽兰英代为朗读。忽兰英匆匆浏览了一下，立即朗读起来，她清亮地朗读道：

　　啊，我老了！

　　——我老了，可我感到幸运。同样是人生一场，有人英年早逝，有人倒在花甲之年的门槛上，没能走好完整的人生路，幸运眷顾了我。我感恩，我知足。

　　——我老了，可我感到自由。不再求升迁，不再谋职称，抛弃了奢望，减少了需求，告别了职场。一切行动自己做主，有了支配时间的自由。

　　——我老了，可我感到快乐。没有了少年成长的烦恼，没有了青年求学的艰辛，没有了壮年工作的压力。可以去高山看日出，可以去海岸观波涛，可以去走访名山大川，可以去跳舞，可以去飙歌。

　　——我老了，可我感到彻悟。再无少年的懵懂，再无年轻的气盛，阅历人生多少事，体察人间多少情，是非曲直心有悟，沧桑变换不觉惊，气定神闲观世象，唯有清廉慰人生。

　　——我老了，可我感到坦然。人生是个自然发展的过程，自然过程随自然，活好当下最关键，活出质量与精彩，如果有死神突然相约，就立即融入自然一路向西。

　　忽兰英朗读完之后，立即向大家征求意见说：“这个帖子写得好不好？”

　　“好——”大家一呼百应。

　　听到大家的一致表扬，王立仁顿时来了精神，说他还有个《二十四点》，要给大家分享一下。他用甘肃庆阳的方言念道：

　　凡是晚年想长寿的人们，知道这二十四点就够了。这二十四点就是：睡得早一点，动作慢一点，食量减一点，吃得杂一点，晚餐早一点，食物热一点，水多喝一点，盐少吃一点，运动多一点，心放宽一点，名利淡一点，知足有一点，年龄忘一点，闲事少管点，凡事看开点，朋友多交点，微笑多一点，爱好广一点，穿戴新一点，旅游来一点，老年潇洒点，微信玩一点，老酒咪一点，《易经》学一点。老年人只要记住了这二十四点，就能快乐多一点，寿命长一点，祝我认识的每一位朋友们，健康快乐，幸福安康！

　　大家再次热烈鼓掌，对王立仁强调的这个《二十四点》又表示了衷心感谢。

　　忽兰英趁势问道：“你们谁还有帖子，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老万举手说：“我刚才有感而发地写了两个帖子的初稿，笫一个的题目是《聚会》，第二个的题目是《关于‘老了’》，现在就由我用陕西关中方言，给大家分享一下吧。”

　　聚会

　　——这是一次令人欣慰的聚会，也是一次令人鼓舞的聚会。晚年又活出了新的精彩，聚会交流了我们的人生自信。人生的倒计年正在减少，岁月的光速不曾饶人。我们只要保持健康地幸福活着，每一年都是新的胜利。我们更是继续向前的追梦人，展望未来就知道这是幸运。坚持走好晚年的每一段路，步履坚定才说明生命存在的意义。人越老越应该去寻求新的开始，新的选择让我们更加信心百倍！

　　关于“老了”

　　——看看同龄的人们，才知道自己老了，比比中青年的人们，才深感自己老了，想想还有许多同龄的人们，仍然在工作岗位上奋斗，我们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老！老，那只是一种心态，心态老了，人也就必然老了。老，那只是一种趋势，趋势到了，人也就必然老了。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们，也就更加显得老了，拥有各种学问优势的人们，他们却永远不显得多老，因为他们用积累的成功经验，继续谱写着老有所为的赞歌，新的一年又来到了，这是我们又老了一岁的关键时刻，此时，这些不服老的“老人”们，又想干干新的奋斗目标！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73岁的退休厂医韦书印举手发言：“对呀，我赞成你这两个帖子所说的观点，论年龄，我们是真的老了，可是论心态，我们还不算老，包括我们的书画、诗词、楹联创作在内，也包括我们给儿女管娃在内，我们还可以追求新的奋斗目标。可是，要追求新的奋斗目标，就得有健康的身体，希望大家都要注意锻炼身体，谁有了健康的身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我曾听过这样一段话：‘武则天证明，成功和男女没有关系；姜子牙证明，成功和年龄没有关系；朱元璋证明，成功和出身没有关系；李嘉诚证明，成功和文凭没有关系；罗斯福证明，成功和身体没有关系；比尔·盖茨证明，成功和学历没有关系……’所以事实证明，包括我们每个中老年人在内，你不努力，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这就是科学发展观和阳光人生路，大家说对不对？”

　　“对！”紧跟着就是热烈的掌声，把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忽兰英也有感而发地说：“我们这些人，有的即将迈上70岁，有的已经跨入70岁，所以，要经常用正能量鼓励自己，坚定地走好今后的这一段路，能做大事情的，抓紧时间做点大事情，能做小事情的，利用健在做些小事情，不能认为自己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有了大病就是浪费人民币。就像我们今天的这次聚会，就取得了三个社会效益，一是让大家的心态突然年轻了不少，二是让大家的感念增加了不少，三是让大家的精神充实了不少。我们的这次聚会，还取得了一个重要经验，那就是活着就是为了高兴，就是为了快乐地度过每一天，所以我建议，把这样的聚会，应该每两三年或三五年举办一次，而且应当在聚会中，举办些有奖竞赛活动，以活跃气氛，当然，这些新问题，咱们随后再讨论。所以，我也即兴创作了一个帖子，作为对今天聚会的总结，题目是《我们这些人》……”

　　说着，她不用稿子，出口成章：

　　我们这些人，聚会在一起。有喜笑颜开的，有感伤抹泪的。喜笑是因为聚会而高兴，感伤是因为相见而泪目。曾经的企业，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的记忆，因为它成就了我们的艰辛成长。当我们进入老境年龄的时段，老态让我们预知了人生的必然方向。我们已经知道，曾经的我们，已经变成了老年行列的人们，只好插上新的放飞理想的翅膀，年年幸福地健康长寿。我们知道，天黑得很快，快得就像一年只有一个季度，稍不留神的转眼之间，就会成为点缀绚丽晚霞的最后一束阳光。不知道在天黑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段路程，到底还有多远、多长；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还有谁插着新的放飞理想的翅膀，挥就一支老年歌曲，点赞人生新的正能量；也不知道在天黑之前，我们的下一次聚会活动，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在天黑之前，下一次聚会活动的时候，谁会临时缺席，谁会主持聚会，谁会来得最早。

　　人们热烈鼓掌……

　　老万忽然站起来说：“我有个建议，我们应当建立个毛纺厂退休群，把大家都联系起来，下一次聚会的时候，收到通知的人，肯定就会更多一些。”

　　王立仁立即支持道：“老万的这个建议很好，我赞成！”

　　韦书印说：“好是好，可是谁当首任群主呢？”

　　老万说：“论组织能力，我提议，忽兰英当第一任群主！”

　　人们立即用热烈的掌声表示赞成……

　　面对人们众星捧月一般的热烈掌声，忽兰英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立即发言表态：“好吧，既然大家这么充分信任，我就来当第一任群主。为了扩大联络方式，我们必须先建好我们的群，有了这个群，我们就像重新回到企业一样万分高兴，有利于我们重新走到一起相扶到老！老年同志们，作为养老方式的一个重要补充，让我们在新的养老大环境中，健康快乐地筹办好我们的聚会吧，因为有了这一次的聚会经验，我们往后的聚会，肯定还会有灵活多样的其他方式，只要大家积极参与，我们的聚会，就会筹办得越来越好！”

　　聚会在人们的热烈鼓掌声中，成功结束……

　　由于王立仁的人生跌宕起伏，聚会结束后业余作家万广胤和王立仁商量，想以其为原型写一部长篇小说，老王满口答应。几天以后，老万忙完了手边的事，就根据自己的写作经验，开始构想小说的主要故事，想着想着，顿时来了灵感：老王的人生经历，用特写镜头看是个悲剧，用长镜头看是个喜剧，书名因此应运而生——《天黑得很快》。

　　老万把他的初步想法告诉老王，老王爽快表态：“行，你就不用照猫画虎地虚构了，就用我的真实姓名、真实经历去写吧。反正我的情况，我以前给你说过一些，你也听别人谝过一些，你就发挥你的想象力，放手去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