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199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人们都乐此不疲地奔波于追名逐利的道路上。很多人私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功成名就，哪怕是走在一条于他而言错误的道路上，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确实做到了，也许是不择手段地将所有或无辜的，或同他们一样愚蠢的，或小心翼翼的行人踩在脚下，成为了这条只是于他而言的错误的道路上唯一站着的血淋淋的生物；也许是使用了钞能力买了一副眼罩和一个导盲工具人，深信“只要我看不到路，错误就不存在”的理念。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确实做到了。于是乎舍弃所擅长的、所热爱的天赋而妥协于错误的人越来越多，毕竟“来都来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是什么呢。直到一群人的出现，他们精确地测出了蒙特艾斯加群岛所有岛民的天赋。近五万人的样本，十年后逐一验证，无一失误……

　　“……呃~~~这群人以及这个组织就是如今的‘天赋检测机构’——‘天机’的前身。”

　　陈北鱼耳朵听着，思绪却完全没在课堂上，因为自从“天机”成为官方机构的这30年里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自终没有被检测出拥有任何一项天赋。因此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被当作是异类，就连他妈妈也在他牙牙学语时就离开了他，要不是有他爸的光环庇护，恐怕陈北鱼也活不到现在。在陈北鱼看来，“天机”就是他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每每想到这，陈北鱼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断按压着伸缩笔的笔盖，发出“嗑哒嗑哒”的响声，这在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刺耳。

　　“呃~~~陈北鱼！你来说一下‘天机’成立后的教育改革。”很明显，晋老师也听到了这个噪音。

　　陈北鱼装作没听见，眼神看着窗外，手上仍然按着笔盖。其他同学也见怪不怪地朝陈北鱼看去。

　　“呃~~~陈北……”

　　“叮~铛~请各班在班级门口排好队伍，有序入场参加开学典礼……”广播识趣地播送起了通知。

　　晋老师叹了口气，手往外一挥让同学们去教室外排队。

　　十分钟后，全校师生都来到了操场。在观礼台下，有一个学生来回踱步，左手攥着发言稿，右手反复地摩擦着衣角，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咽一下口水。而陈北鱼则悠闲地坐在观礼台下的楼梯口，扣扣手上的死皮，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直到听见有人说“有请新生代表上台致辞”，那个学生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陈北鱼则是习惯性耳聋，装作没听到，好在有晋老师来提醒，两人才分别从观礼台的两侧楼梯走上去。

　　陈北鱼走到话筒前，瞟了一眼位于观礼台另一端的新生代表，发现对面也在看着他。只不过他看不到对面身上除了黑白之外的其他任何色彩，而对面眼中的陈北鱼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陈北鱼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扒拉了两下将纸展平，清了一下嗓，深吸了一口气，“咳咳……大家好我是高一游设一班的陈北鱼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发言我感到非常荣幸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高一全体新生向校领导和各位老师致以深深的敬意……”陈北鱼恨不得一口气就把晋老师替他写的三分钟发言稿全念完，但是他做不到，于是陈北鱼叹了口气又将稿子揉成团塞回了口袋里。观礼台上的校领导面面相觑，不知道陈北鱼要干嘛，台下的晋老师可太清楚他要干嘛了，但是他没有上去阻拦。

　　“……啧……”陈北鱼又瞥了一眼对面的新生代表，虽然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看到一个失去所有鲜艳色彩的人哆嗦地握着话筒念着干瘪的发言稿，就像看无声的黑白电影一样。

　　“大……大家好，我……我来自高一……高一素描二班……呼……今天能够站在……站在这里……“

　　陈北鱼沉思了片刻，再次握起话筒说到：“三个月前，一个无形的黑白结界入侵了我们的世界。‘天机’在第一时间组成了研究小组，对结界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几乎与地球相同大小的、无形的黑白结界正在与地球缓慢接触，所接触的空间会在一瞬间陷入黑白。如果不加以干涉，按照当时的接触速度，三个月后——也就是现在，结界将与地球完全重合，所有空间都将失去所有色彩，只剩黑白……”

　　“今……今天……我们用……我们用自己的汗水……和泪水……呼……战胜了彷……彷徨和挫折……”

　　“‘天机’承诺一个月内就能还世界原本的色彩。如今呢？三个月过去了，结界已经占领了地球22.5%的空间，不仅如此，它的领域仍旧在不断扩大，而且在一周前结界内外的声音突然间不能互相传递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将来结界还会进一步隔断两个空间的味觉嗅觉和触觉呢？是否在未来的某一天结界还会将地球彻底分割成两个无法来往的世界呢……”

　　操场上，处于结界外的学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有学生开始支持陈北鱼，“说得对！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大家闻声望去，正是陈北鱼的死党庄志达。他们所在的游设一班正巧处于操场上的结界外，另一部分处于结界内的学生不知所以地看着对面逐渐开始骚动的人群，而处在交界处的学生趁机跨出结界打听着发生骚动的原因，然后又跨回结界内把八卦传开。

　　一瞬间，整个操场无论是结界内还是结界外的学生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陈北鱼。而另一位新生代表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以为是自己的发言出了问题于是变得更加紧张，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一定是无比的……无比的兴奋……和……激动的……”

　　观礼台下的教务处主任看情况不妙，准备上去阻拦，却没注意到晋老师脚下一绊，摔了个人仰马翻。晋老师赶紧上前搀扶：“哎呀，主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踩空了呢！……呃~我扶你去医务室吧，你都流鼻血了。”

　　“不用，我得先去拦下那个显眼包，趁他还没有把事情搞砸前……”主任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出的鼻血就跑上了观礼台。

　　陈北鱼看教务处主任这架势，拿着话筒赶紧走上更高的台阶。而教务处主任架不住刚刚那一摔，又猛地爬了几步楼梯，一下子眼前一黑，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观礼台上的校领导都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搀扶他。

　　于是陈北鱼趁着这个机会将几乎已经放弃发言的新生代表的话筒抢了过来，站在观礼台上的结界交界处，一手各抓一只话筒，说到：“’天机’没有说实话，结界与地球接触的起点就位于蒙特艾斯加群岛的一个岛屿上。而这个群岛就是40年前‘天机‘集中进行天赋检测实验的基地，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场结界就是’天机‘释放出来的……或者说，是’天机‘无法操控的天赋……”

　　一时间，整个操场上的师生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哎，‘本神’说的可信吗？”

　　“当然了，他爸可是‘天机‘的人！获取小道消息的渠道肯定比我们多啊。”

　　“真假的？可是他爸不是已经被‘天机‘开除了吗？”

　　“不仅如此，听说后来连人都失踪不见了。”

　　“啊？不会吧，不会是‘天机‘杀人灭口了吧？”

　　……

　　“我早就知道这是‘天机‘的阴谋了，你说他没控制住吧，他确实减缓了结界与地球的进一步重合。你说他控制住了吧，可是结界没有消失甚至现在连声音都不能互相传递了。”

　　“你就马后炮吧你，‘本神’说了你才‘早就知道’，早干嘛去了？”

　　“嘿，你这话说的，那我也得有上台发言的机会啊。你看陈北鱼，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没天赋，全凭一个爹地在背后搞关系，要不是看在他爸和校领导的关系上，他能有机会上台致辞吗？你说这人的命是好啊？还是不好啊？”

　　“他的命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把结界解除了，我就真成色盲了……”

　　……

　　教务处主任在几位校领导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用手指了一下陈北鱼，随即又昏了过去。晋老师在一旁装模做样地掐着主任的人中。

　　“’天机’不给的真相我们自己查！‘天机’解除不了的结界我们自己解！如果你觉得你的天赋能够帮助我们，请通过置顶的评论区中的联系方式联系我们。”

　　“置顶的评论区？”

　　“啥置顶的评论区？”

　　别人不知道的评论区庄志达知道，因为正是他用偷摸带进学校的手机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在网上各大平台进行了直播。

　　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陈北鱼的直播就登上了所有平台热搜榜第一的位置。而开学典礼过后，陈北鱼和庄志达也被学校处罚回家思过一周，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只上了半天高中就被赶回家的第一人。不过这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调查结界的真相。

　　两人刚出校门，就涌上来一大群记者，十几个话筒和录音笔直戳两人的嘴巴。

　　“请问你们谁是陈北鱼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等陈北鱼说话，庄志达就指着陈北鱼说：“他是陈北鱼。再见。”

　　于是，话筒和录音笔全摆向了陈北鱼的嘴巴。

　　“你说结界是‘天机’释放的，这是真的吗？你有证据吗？”

　　“我……”

　　“听说‘天机’组了一个最强律师团准备起诉你，你打算如何应对他们呢？”

　　“他……”

　　“你在上课时间走出校门是被校方劝退了吗？”

　　“你……”

　　“请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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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北鱼费了老半天劲儿终于回答完了记者们的提问，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为了不引人注目，一上车他就坐在了最后一排，低下头假装睡觉。

　　“ohye，这天气是个呃么蛮好的，刚才是呃么大太阳，现在是啧要落雨了啦。这是搞什么不晓得啦”坐在第一排的大爷提着刚买的菜和司机聊起了天。

　　“那可不咋地……哎大爷，早上新闻看了不？”

　　“eiyooo，晓得！一个小海子啊在台上发言说天机啊……说天机什么来着？嘶~~~哎哟，现在这个记性是一点是不好……哦~~~晓得啦，他说这个天机啊，骗人啊，这个黑白结界，就是天机搞出来的，你晓得伐？”

　　“是啊，要不怎么说年少出英雄呢？他要是真的能对付的了天机，说不定我就能找到老婆了呢！哈哈哈哈哈……唉……”

　　“个么小伙子你还没有结婚呢？“

　　“没有啊，’天机’说我的天赋就是开车，而且是开公交车，你看看我工作十年来拿的锦旗，多的车上都挂不下了。”

　　陈北鱼这时候抬起头，发现车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年度最佳优秀司机”，“年度最佳安全驾驶员”，“年度最佳服务公交车”……

　　“个么是蛮好的嘛，说明天机啊……没有错的伐，你说对伐……那叔叔是……向你要请教学习一个问题哦。个网上说啦，天机哦……就是给人民带来幸福的哦，那你工作做得嘎蛮好的，工资嘛肯定高了，工资嘛高了怎么还会找不到老婆哦？是你要求太高了伐？”

　　“哪里哦。天机算天赋是准的，但是你赚得再多谁愿意嫁给一个开公交车的啊。人小姑娘知道你一辈子开公交车，怎么还会嫁给你哦，有啥子出息啊……我要是也能坐办公室就好喽，摸鱼都能找着老婆……唉……”

　　“oyo~~小伙子不要这么悲观伐……“

　　一下子，全车的大爷大妈都开始安慰起了司机，甚至还有大妈要了司机的联系方式说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确实，自从天机成立以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天赋，甚至无一例外地都非常“适应”全新的工作，无论是主动的“适应”，还是被动的“适应”……所以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啊，有的人的办公地点从空调办公室一下子变成了扬尘施工地，有的人则直接摘掉围裙登上舞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歌星，而有的人哪怕兢兢业业开了十年公交车，找老婆却还不如一个坐办公室摸鱼的。

　　“50米后将驶入结界领域路段，请司机小心驾驶。”公交车内发出广播。

　　由于结界的出现，原本使用红绿灯的路口后来都配上了交警进行交通疏导。但是交警也是人啊，更何况正值酷暑，怎么架得住连轴转，所以短短两个月，陈北鱼所在的环玉市就倒了一大半的交警，交通事故发生数量更是与日俱增，其他城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此，从上个月起，结界内的红绿灯上统一安装了文字显屏，包括“前行”，“左转”，“右转”等等文字说明，各大城市的交通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而陈北鱼家所在的小区正位于交界处，所以公交车一经过交界处，陈北鱼就下车了。

　　下车后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一半彩色一半黑白的小区，陈北鱼的精神也开始有点恍惚了，“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啊？如果是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如果是现实未免也太梦幻了……”从上周一的下半夜开始，结界就不知不觉地占领了他一半的房间随即又停止了扩展，也是从那天开始，结界隔绝了两个空间的声音传递，陈北鱼差点因为没听到手机闹钟而错过去学校报道注册的时间。

　　小区对面是一家大超市，装修了一整年，三个月前才开始正式营业。在超市门口，有不少远道而来的摄影师拿着长枪短炮对着小区一顿拍。物业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提高小区的房价……哦，不是，形象形象……物业临时雇了几个专业保镖在小区门口全天候轮流站岗，甚至还打开了小区门口万年不开一次的喷泉和彩灯。

　　小区正门口的两边是清一色的水果店，只不过自从结界覆盖了小区一半的区域后，彩色一边的水果店的生意明显比另一边要好得多。不过陈北鱼还是会习惯性地关顾小区正门口右边第二间，位于结界内的“佳佳水果店”，因为陈北鱼之前在医院偶然碰到过经营这家水果店的两夫妻，才知道他们的女儿每周都要做一次肾透析，而水果店就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

　　陈北鱼记得当时结界还没有出现，为了能在暑假期间做兼职而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

　　“佳佳乖，听医生的话。等你长大了，爸爸妈妈的这家水果店就交给你来经营，好不好？”

　　坐在大厅等待出报告的陈北鱼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想起来自家小区旁边不就有一家水果店叫佳佳水果店吗，而且这个声音和那家店的老板好像啊。陈北鱼忍不住回过头看去……还确实是，只不过原本在店里积极帮顾客挑选水果的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了。

　　“老陈，你去窗口交钱，我带佳佳进去，你晕血就别跟进去了。”

　　“哎，好。”老陈把抱在胸前的佳佳交给他妈妈后，起身准备去窗口交钱，一个不小心把手边的袋子打翻，挂号本、社保卡、药盒、零钱、吃剩的水果散落了一地。老陈一边说“你们去吧，别管别管，我来收拾”，一边扶着腰蹲下来收拾。陈北鱼见状也赶紧起身去帮忙捡掉在地上的水果，然后交到老陈手中。陈北鱼看到刚刚还挤出笑容哄女儿的老陈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所以每次回家，陈北鱼总是会先去“佳佳水果店”买点水果再进小区，哪怕是结界出现之后也不例外。陈北鱼看对面来了这么多“游客”，那这边的水果店生意应该或多或少会变好吧。这样想着，陈北鱼转身朝“佳佳水果店”走去。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惨叫，周边所有人都朝店里看去，有几个好奇且胆大的人还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又马上转身咿咿呀呀地叫起来，不顾来往的车辆，以极快的速度横穿马路跑到了对面。

　　陈北鱼不知所措，不知道店里发生了什么，但又想进去帮忙。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人艰难地从店铺里往外爬，脸上，手臂上都流出深色的液体，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喊救命，但是又发不出声音。陈北鱼认得这个人，他是旁边另一家水果店的商贩，他怎么会从“佳佳水果店”出来呢，还浑身是……

　　“糟糕，老陈晕血，他会不会也……”陈北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准备走进店里，但是浓烈的血腥味还是让陈北鱼望而生畏。于是，陈北鱼和旁边也准备一探究竟的摄影师商量着先冲过去把躺在地上的商贩拉出来简单包扎一下，至少把血止住。但是就在他们准备一口气冲上去的时候，老陈从店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浑身沾满了深色的液体，右手还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神色呆滞，头发散乱。

　　“怎么会是老陈？！”陈北鱼惊讶之余也意识到黑白结界“治好”了老陈的晕血症。

　　“怎么办？还冲不冲？”一旁的摄影师着急地问道。

　　“等一下，看看老陈要干什……”

　　陈北鱼还没说完，老陈就抬起了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围观的人全都被吓得跑得更远了。

　　“啊！”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尖叫。陈北鱼看到老陈扶着腰蹲下，跪坐在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然后两只手握紧水果刀，准备蓄力往下猛扎……

　　“哎！老陈！”陈北鱼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老陈抬头一看，看到了陈北鱼，晃了晃脑子，似乎有点清醒了，于是慢慢起身，笑着说：“哎，小陈，是你啊，来买水果吗？快看看快看看，这西瓜刚进的，可甜了。”说着，就拿刀切了一块西瓜走过去要给陈北鱼，神色正常得仿佛当下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陈北鱼不知道顺着老陈手掌流下的深色的液体是西瓜汁还是血，但是为了稳定住老陈，陈北鱼还是冷静地接过了西瓜。

　　“嗯？不尝尝？”老陈一边说着一边拿围裙擦着水果刀。

　　陈北鱼尝了一口，浓浓的血腥味浸满了嘴巴，情不自禁邹起了眉头。

　　“不好吃吗？嘿，我还不信了，来来来，我再给你开一个。”说着就拉起陈北鱼往店里走。

　　而此时，周边围观的群众都喝声制止老陈，但是老陈却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这些人都不存在似的。

　　陈北鱼不愿设身险地，但是目前也许只有他能稳定老陈的情绪了，于是他强装镇定地问道：“哎，老陈，佳佳呢？怎么今天没看到她？”

　　“哦，你说佳佳啊，她住院了，她妈陪着呢……”

　　“怎么了？她的病变严重了吗？”

　　“自从一个月前结界开始覆盖小区，我们店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佳佳已经三个星期没有做肾透析了……该借的我们都借过了，实在是没招了……”说罢，老陈就开始啜泣，但是下一秒他又笑着对陈北鱼说，“所以我把结界外的水果店老板们都找来，想和他们换一下店铺位置，只要结界解除了我马上换回来……你看，他们都被我请来店里了……”

　　陈北鱼嘴唇发白，脸上直冒冷汗，咽了下口水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地板，“幸好是在结界内，只要把这满地的深色液体看作是西瓜汁就没事了……”陈北鱼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往店铺的更深处看，只瞥了一眼陈北鱼就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在几米外的角落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同样穿着围裙的人。陈北鱼赶忙闭上眼转过身去。

　　在他们说话期间，武警和救护车都已经到达现场了。但是陈北鱼已经撑不住了，他靠坐在水果摊上，脸色铁青，眼神迷离，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想着……打个临工呢？”陈北鱼捂着胸口问道，其实他知道原因，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也想过白天看店，晚上打临工，可是那个杀千刀的‘天机‘只给我卖水果这一条天赋，我……我能怎么办……外卖软件不让注册骑手身份，出租车公司又说我没有天赋，不让干，连摆个青蛙气球的小摊都被赶走，难道连摆个小摊都得要有天赋吗！……凭什么别人可以有好几个天赋，而我只有一个，这公平吗！……”

　　“是啊，凭什么别人可以有好几个天赋呢……”陈北鱼也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问到。

　　老陈靠着墙慢慢坐下来，他看着陈北鱼，笑着说道：“早上我看到你上新闻了，你说结界不是天灾，是人祸……是那个‘天机‘干的……你说你能解的了结界……小陈，我信你，但是，我们等不到你解除结界的那天了！佳佳等不到那天了！”

　　说罢，老陈抬起手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陈北鱼想拦下老陈，可他刚一伸手就失去了重心，摔倒在了地上……

　　突然，毫无预兆地，原本一片黑白的店铺出现了色彩，陈北鱼这才看到在店铺的另一个角落，破碎的西瓜散落了一地，原来满地的深色液体真的只是西瓜汁而已。而突如其来的色彩也让老陈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他扔掉手中的水果刀，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开始手舞足蹈，一边跳还一边叫“卖水果喽，卖水果喽……”直到警察来把他扣走也没停下吆喝。

　　陈北鱼在医生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他看到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西瓜上并没有血，再回头一看，倒地的商贩们都是被西瓜砸晕的，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店铺已经恢复色彩了，看来，结界自解了……”陈北鱼笑着走出了店铺，可是下一秒，他愣住了，因为原本是彩色的、结界外的世界现在却变成了一片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