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的工程师
Q1:《诡秘之主》第二部什么时候发布?
「爱潜水的乌贼」新书将于3月4日12:30发布,诡秘世界第二部《宿命之环》即将来袭!
Q2:在哪里可以看到爱潜水的乌贼的新书《宿命之环》的最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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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3:《诡秘之主》首款官方限量版盲盒介绍?
超前情报!盲盒内10位塔罗会成员随机款大公开: 1、塔罗会的创始人“愚者”先生——克莱恩·莫雷蒂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黑发褐瞳、容貌普通、轮廓较深的青年。 他原本是名为周明瑞的现代人,却因一个转运仪式而意外成为霍伊大学历史系学生克莱恩。而后,他加入廷根市值夜者小队,成为“占卜家”,又为守护廷根而牺牲。死而复生后,他为复仇及寻求晋升,转换多个身份,并逐渐发觉世界的真相。 在了解到来自星空的威胁后,克莱恩选择成神,并为对抗天尊的意志陷入了沉眠…… 2、塔罗会最热情的“正义”小姐,奥黛丽·霍尔 “下午好,愚者先生~!” 金发碧眼的少女,是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 她出身于鲁恩大贵族霍尔家族,身份高贵,备受宠爱。最初,她被意外拉入灰雾之上,成为了塔罗会创始成员。而后,她通过塔罗会成为了一名“观众”,并让自己的宠物犬苏茜也成为了超凡生物。她善良温暖,渴望帮助更多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在愚者沉睡后,她毅然离开了家族,为实现理想和唤醒愚者,迎接着新的挑战…… 3、塔罗会中大名鼎鼎的“倒吊人”先生——阿尔杰·威尔逊 ……
01
我叫韩新泉,有一名16岁的女儿,叫韩思芮。
我女儿的妈妈就是赵梅,一位三甲医院的大主任。这个全年无休的女人,在我们18年的婚姻中,说的最多话就是:我加班。
于是我提出了离婚!这样的结果在彼此意料之中,赵梅没有反对。
再次来到婚姻登记处时,已经是三十天冷静期之后了。
AI婚姻登记员带着标准的服务微笑问:“确认离婚吗?”
“确认!关闭微笑模式!”我是AI机器人工程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完全无视客户需求的设计,充满浓浓的塑料感。
“好的,先生。” AI婚姻登记员切回标准模式,面无表情地问,“女士,您确定吗?”
“同意。”赵梅头都没抬,认真看着工作平板里的病历。
一条忽如其来的消息,同时引起了我和赵梅的注意,女儿在“一家人”的群里发了个视频。
‘一定又是剪纸。’我猜。女儿有智力缺陷,她只会剪纸。
果然,视频中,家里遍地碎纸屑,女儿正在展示她的剪纸作品:一只大熊抱着一只小熊,身上分别写着:爸爸、我。
赵梅皱了皱眉,以极快的语速吩咐:“你回家以后收拾一下,我加班。”随后直接拿过离婚协议,着手填写起来,她一直很讲效率。
我却在偷偷给女儿回消息:为什么只有两只熊啊?
“笨!两只熊才能抱抱啊!”看着女儿消息,我不由得苦笑起来。但很快,我的注意力一下被另一条消息全部吸引了。
“韩工,安琪疯了,救命!”
02
做我们这行,就是半夜被客户叫起来的也是司空见惯。毕竟安琪是价值一套房的AI机器人管家,二十四小时客户服务,当然应该有。
我立刻说明情况,暂停离婚程序。赵梅斜睨了我一眼,只是叮嘱了一句:“早点回去,韩思芮一个人在家。”
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人独住很常见。比如我这个客户,他叫石健,是一名葬仪师。
AI机器人管家在他们这个行业很受欢迎。安琪就是全功能型的机器人管家,可以为主人做任何事情,包括排解独住的寂寞。
我一边发动车,一边给石健回语音。
“具体点,什么情况?能通话吗?”
“我怕被听见。安琪疯了,她想杀我,我躲在楼顶。”石健给我回的是文字消息。
“你在哪里?地址给我。”
“在家,南平湾路600号。”
我设定了自动驾驶目的地,接着回消息。
“你怎么确定她要杀你?而不是其它目的?“我必须先确认安琪的意图,机器人与人类常常因为语义不同,闹出许多笑话。
“她说‘要消灭坏人’,还拿着刀到处找我,我好不容易从家溜出来。我很害怕,你快来!“石健几乎是立刻回了消息,这让我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
“那你为什么不找警察?“如果石健说的是真的,我觉得警察比工程师更适合处理这种情况。
我看到石健持续处于输入状态,却隔了很久才回复:“我怕警察会把她打坏了,你来帮我修一下就可以。”
我叹了口气,他说的是对的。这种情况,最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它打坏。如此昂贵的产品,石健不愿意损坏,这很合理。
“听我说,别紧张。安琪这种情况就两个原因:一个是病毒感染,那我们关机杀毒就可以;一个是系统bug,核心指令集紊乱,我们需要做系统升级。”我努力稳定石健的情绪,装出胸有成竹的语气。
“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没错。你什么时候到?”石健的消息又快起来。
“十五分钟左右,你躲好。有异常随时联系。”我看了看导航,打开了路况频道。
石健回了一个“好”字就再没了消息。
路况频道里刚好结束了一段路况播报,进入了新闻时间:
“根据国家统计局二季度报告显示,我国AI机器人产量与去年同期相比翻了一番,成为世界最大AI机器人生产国。”
“近期,我国专家发明AI神经网络算法引起国际轰动,该算法可完美模拟人类生理反应。”
“专家预测,随着规模化AI系统的联网深度训练,我国AI技术即将达到诞生超级AI的临界点。”
……
对于这种产业强心剂式的新闻,我历来嗤之以鼻。从我入行开始,每天听到的都是类似消息。
每次报导之后必然股价上涨,然后再来一波AI新病毒诞生、系统漏洞增加之类的报导,收割一波韭菜。
可怜那些小股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叮~”,我的手机又跳出一条消息。
“韩工,快来!安琪上楼顶了,她带着刀。“
03
“别害怕,她核心指令集不能伤人。就算病毒感染,系统也会物理锁死,她伤害不了你,我到了!“我赶紧跳下车,跑向电梯厅。
“她转了一圈,又下去了。韩工,你小心。”
幸运的是,有位老太太带着条贵宾犬在等电梯,我刚冲进去,电梯恰好开门了。
电梯很大,两人一狗显得有些空荡。老太太按了23层,我连按了几下26层顶楼。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我搓了搓手,视线滑过那条贵宾犬。它也正打量着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审视的意味。
但是片刻之后,它就对我失去了兴趣,转过头认真注视着自己的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向母亲要糖吃的小孩。
电梯上升着,楼层的数字也跟着往上跳。到7层时,忽然停了下来。
门,滑开了。
我不由自主的神经一紧,第7层是石健的家。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仿佛每一下都敲在心脏上。
“韩工,您好!您怎么会在这?“一名身着红色空姐制服套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背着手,腰背挺拔,脸上带着标准的服务微笑。这就是安琪,AI全功能型机器人管家。
我僵硬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喉头有些发紧地回答:“路,路过,有保养要做。”
“哦,我想着我的保养期还没到呢!”她的笑容纹丝不变。我错开对视的眼光,落在她着装上。
我曾见过AI机器人管家应主人要求,穿成鬼怪形象的,相比之下,空姐套装还算正常。
略有些值得注意的是,一道泛着青灰色的伤痕,在衣领掩盖下的脖颈处隐约可见。
我有点诧异,AI机器人的仿生皮肤是极为有韧性的,这得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表皮都磨损了。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安琪继续微笑着回答:“皮肤有一点点磨损了,下次保养可能要换。”说着她又伸出一只手,手腕上也是青灰色的勒痕。
我模糊地答应着,脑海里转过很多检查项目。从她的神态、举止、对话等表现来看,不像病毒感染或者系统bug,那两种情况下的机器人是有明显迟钝的,这不合理。
思考间,老太太脚边的贵宾犬突然狂吠起来,冲着安琪龇牙咧嘴。
安琪眼神扫过贵宾犬和老太太,眼球有些突出,显得有些怪异。我有点担心,她的核心指令集是没有保护动物这一条的。
她藏在背后的手动了动,我脑海回想起石健发来的消息:她带着刀。顿时感到稍稍有些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
贵宾犬和老太太都明显的畏惧了,往一边缩了缩。
这让我注意到安琪的腿上也有明显的勒绑痕迹,一个不太好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不过石健这种职业,有些古怪的癖好,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安琪却忽然眯起眼,笑得更深了些。她伸出藏在身后的手,对着贵宾犬问:“你是不喜欢这个吗?”
我吓了一跳,差点要向后跳开。仔细一看,却是一包香烟安静地躺着她手里。
看着安琪把香烟收进了腰侧口袋里,老太太似乎松了口气,慢悠悠回答:“不好意思,它对烟很敏感。”
我也靠在电梯壁上,放松了身体。这个位置,我能稍稍看见一点安琪的侧后方。一样黑色的细长物品印入眼帘,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又猛然站直身体。
安琪后腰处的口袋里,斜斜插着一把剔骨刀,乌黑的刀柄露在外面。
我不动声色地往老太太身边挪了挪。
安琪似乎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恢复了标准的服务微笑,提醒我:“韩工注意安全,我老公说大楼里有坏人。”
“你老公?是谁?”我再心里发毛,这明显不合理。为了避免人类对机器人的异常迷恋,有些词汇是被核心指令集屏蔽的,比如:老公。
“就是石健主人啊。”安琪的声音很稳定,但是竟然给我一种快乐的感觉。
“到底是怎么会事?”我感觉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毛线球里。
“不用害怕,韩工。我就是来消灭坏人的。”
安琪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难道原因是这样?
04
电梯在23楼打开了门。
我思索着,赶了一步,请老太太出门,也顺便跟了出去。直到感觉安琪的目光被电梯门缓缓阻挡后,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只小小的贵宾犬,一直紧紧跟着老太太回到家门口,尾巴摇得飞快,发出“哼唧唧”的声音。
老太太宠溺地说:“囡囡饿了啊?那我们回家吃肉肉,好不好?”
我竟有种错觉:相比人,也许我们更知道狗要什么。那么安琪呢?赵梅呢?思芮呢?她们要什么?
这个问题,我有许多答案,却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
略做调整,我打算从23层到26楼的消防楼梯上去,顺便打开了脉冲式强制休眠控制器。
不过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用这个东西。这是一种关机装置,会瞬间中断AI系统,但是之后需要重启自检,这会非常耗时。
一边爬着楼梯,我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可能一:如果安琪说的是真话,那么她带刀就是接受石健的指令——消灭大楼里的坏人;这样石健说安琪要杀他,就是假的。
可能二:如果石健说的是真话,安琪带刀就是要杀他,这违反了安琪的核心指令,只能是病毒感染。但是这与她在电梯里的表现不相符。
所以,还有第三种可能——石健和安琪说的都是真话:石健看到的、听到的是真的,但是安琪带刀不是要杀石健,恰恰相反,它是要保护石健。
刚才那道闪电瞬间撕开了迷雾,我顿时信心大增,一步跨越两级台阶,快速冲向楼顶。
然而打开26层消防楼梯门的刹那,没有任何征兆,雪亮的刀光如匹练般,直向我劈来,我吓得惊叫出声。
05
面对安琪凶狠的攻击,我唯一来得及的就是抬手挡住头部,紧闭双眼,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手中还有强制休眠控制器。
然而预期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
我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剔骨刀就在离我小臂外侧1厘米上方。我几乎能感觉到那锐利的刀锋划破皮肤的刺痛。
“韩工,怎么是你?”安琪惊讶的声音响起。
‘不是我,还能是谁?不是你家石健喊我来的嘛。’我腹诽着,小心挪开它的刀。
“哦,那家人还没到家,我上来透透气。”这是赵梅用16年训练出来的快速反应。
“你在这干嘛?”我主动问。
“保护我老公啊!”安琪说着,朝着通向楼顶天台的门看了一眼。它的脸明明是标准模式,可我竟然觉得眼角含着笑意。
“所以,你在这,是防止坏人上去?”我试探着问。
“是的。”
“坏人是谁?”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我突然意识到了核心问题。
安琪默不做声,怔怔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AI中央处理器正在超负荷运算,其它系统的算力已经被暂停的状态。
隔了好一会儿,安琪缓过神来,用毫无感情的标准模式回答:“坏人是指:品质恶劣的人。”
这显然是偷换概念,我问的坏人是指具体的对象,而安琪告诉我的是定义。但这是AI模糊算法中,跳出死循环的有效办法。这也说明,我的问题没有答案,或者答案——不可告人。
看来只有石健才能告诉我真相,我继续试探着问:“哦~那,我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安琪背起手,侧过身,让我过去。
我悄悄收起控制器,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以尽量稳定的步伐走了过去。
“我老公情绪不太好,韩工帮忙安慰一下吧。”
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安琪,点了点头。
安琪的脸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标准模式,可是眼神中流露出恳切的神情。
这让我无比惊讶,我相信我的直觉。一个只是口头说说的人,是不可能给人这种感觉的,我已经无数次在赵梅身上验证过了。
而安琪的核心指令集是最初一代的AI算法,怎么会有这么细致入微的情绪表达?难道她的系统训练真的达到了超级AI的临界点?
思考中,我走上了天台。
天台的风很凉爽,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扫视了一圈,发现了石健。他背对着我站在天台右侧边缘,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不时发出意义难明的轻笑声。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06
“石健、石健。”我边走边喊,他没有理我。
我感觉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悄悄接近他,想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石健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当我来到他的背后时,一阵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甚至无法呼吸!
他在看手机,划动着,一屏又一屏。
屏幕上是一张张女孩的照片,赤裸、苍白、但无一例外地紧闭双眼。
‘是尸体。’我的直觉疯狂示警。
我迅速梳理思路,石健是葬仪师,他有这些照片是正常的,这可能都是他化妆过的作品。
想到这里,我不安的情绪稍稍缓和,用尽可能平常的语气问:“哎!石健,在干嘛呢?”
石健扭过头,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回答:“韩工啊,我在工作啊!”
“工作?这里?”
“对啊!看我化的妆,好看吗?”他说着,把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我有些厌恶地想拨开他的手,他却自己缩了回去,飞快地划到其中一张,又举到我面前问:“看,这张好看吗?我最喜欢!”
我看清了眼前的照片,强烈的诡异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照片中的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空姐制服套装,款式和安琪的一模一样。
“安琪就在门口,你知道吗?”我岔开话题,低声问。
石健的表情忽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躲到一边,偷偷看着天台入口处。
“你看见她了?她带着刀,她要杀我,快救救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为什么认定她要杀你?就因为她带着刀?”
“不。她真的要杀我,真的。救我、救我。”石健盯着那个方向,不停地说。
看他紧张不安得浑身发抖,我开始感到厌恶。
这一点都不合理。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心理医生,我只是个AI机器人客服工程师,拿着微薄的收入,却要还要保护肉体、修理灵魂。
“好啦,我和她聊过。她带刀是保护你!”
听到保护,石健情绪有点稳定下来,疑惑地问:“保护我?我为什么要她保护?”
“那不是你说的吗?有坏人进大楼了。”我认真地看着他问,“谁是坏人啊?”
“坏人?什么坏人?”石健显得一无所知。
我皱了皱眉,感觉思路陷入一个死胡同。安琪说不出谁是坏人,石健根本不知道什么坏人?
难道这是安琪撒的谎?可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
07
“那这样吧,我去把安琪喊过来,问问清楚,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提议。
石健看我要过去,急忙拉住我,低声央求:“别去,你信我,她真的会杀了我。”
“那你想怎么办?”
“你,去把她关掉,检查一下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关掉重启?那可得半天时间,而且强制关机可能损坏硬件。你得签个字,损坏硬件,我不负责啊。”
石健有些犹豫地问:“那得多少钱?”
“这不好说,如果只是烧毁内存就没多少,如果核心指令集的处理器烧坏了,差不多要1/3的新机价格。”
“换个处理器这么贵吗?”石健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样吧,你看,我手上有强制关机控制器。”我掏出设备给他看了看,接着说,“我去把她喊来,如果只是误会,可能只需要解释清楚就可以;如果有危险,我随时可以关机。你看怎么样?”
石健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想去找安琪,又被石健一把拉住。
“又怎么了?”我不高兴地问。
“等等,抽根烟吧,有点、有点紧张。”石健说着,哆哆嗦嗦地掏出烟递给了我一支。
我眼神一凝,这不就是刚才安琪手里的烟吗?所以刚才安琪是给他送烟来了?那他们不是应该已经见过了吗?
我默默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精神微微一振,然而石健的容貌却在烟雾中变得模糊起来。
08
在石健的要求下,我没有进入26层,只是在天台的入口处喊安琪上来。
石健本来紧紧跟着我,在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时,忽然惊恐地向后退去,还拉着我一起,一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安琪的身影渐渐从门里的阴影处显露出来,还是那套整齐的红色空姐套装,带着标准的服务式微笑。
恍惚中,让我有种错觉,仿佛石健手机里的那个女孩活了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石健低着头,扭过身去,一只手拼命在身前挥舞。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安琪问。
这是一个定制化的标准语句。可以把开头的称谓换成任何客户喜欢的代词,比如‘老公,您有什么吩咐?’、‘老板,您有什么吩咐?’之类。虽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极受欢迎。
石健一下安静下来,缓缓转身站直了身体,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他注意到我时,才开口介绍:“韩工来了,给你做一下检查,看看皮肤要不要换掉?”
我讶异地看着石健,这家伙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会脑子有问题吧?可是怎么会呢?他一宅男,能受什么刺激?
“好的,主人。韩工,我们是就在这里检查?还是回家检查?”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警惕起来。
这不是标准语句,AI系统的标准语句应该是:请问在哪里检查?
开放性问题,意味着完全服从;而封闭式提问,则意味着主动引导。
难不成安琪的AI系统也出问题了?
略一思考,我决定铤而走险,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今天这个活怕是没法交差了。
“安琪,你带着刀干什么?”我对AI机器人系统更熟悉,打算从这下手。
“要保护主人。”
“带刀为什么能保护主人?”
“因为有坏人要伤害主人。”
“谁告诉你有坏人要伤害主人?”
“主人说有坏人要伤害主人。”
“坏人是谁?”
“坏人是指:品质恶劣的人。”这次安琪回答很快,看来已经学习了。
“主人告诉你坏人是谁了吗?”
“主人告诉了。”
我精神亢奋,这个坏人终于要被我挖出来了,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主人告诉你的这个坏人,叫什么名字?”
我全力避免被偷换概念的可能性,尽量严格封闭的提问。
安琪又陷入了沉默,眼神一阵茫然。
我激动不安地等着,石健不明所以地听着。
半晌,安琪的面容开始扭曲,嘴唇抽搐起来,全身的仿生肌肉紧绷,好像在强烈对抗什么东西。
发声模拟器响起刺耳的“滋滋啦啦”声,这不是系统优化的嗓音,而是模拟器的原本声音。
似乎在安琪的体内同时存在两套系统,一个要说,一个拒绝。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病毒感染的征兆,我必须采取行动杀毒。
“工程师韩新泉,编号FDA62839,申请核准核心指令集控制权限。”我以极快的语速,清晰地表达了申请。
安琪的眼里射出绿色光线,这是对我的生物特征进行采集,同时和系统信息进行比对。
此刻,我兴奋极了!杀毒的同时可以采集到病毒样本。以我的经验,这是从没见过的病毒,提交上去,肯定能赚一大笔奖金。
趁着好心情,我安慰了一下石健:“不用担心,找到原因了,病毒感染,给我30分钟就好!”
石健没吭气,我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咬着嘴唇,眉头紧锁,目光没有焦点地看向安琪的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重要事情。
“申请通过,核准工程师韩新泉,编号FDA62839,核心指令集控制权限。”这是非常刺耳的电子音,毫无美感。
看着一动不动的安琪,我想在杀毒前,先搞清楚一个问题,但是需要调用她的记忆存储,这可得小心,不能让病毒又夺回控制权。
我认真思考了片刻,斟酌着下达指令:“关闭AI操作系统,调用核心记忆存储器,回答问题:主人告诉你的这个坏人,叫什么名字?”
09
天台上的风吹得“呜呜”响。
安琪又陷入了沉默。我突然有点后悔,本来我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只要启动底层杀毒就可以。
但是好奇心驱使我调用了记忆存储器,这个指令有可能让潜伏在记忆存储里病毒种子,重新开始复制自己。
像是被强烈干扰的手机信号,安琪终于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老、老、老公~”
一瞬间,我差点以为听错了,“老公?”那不是石健自己的定义名吗?
“老公”是坏人?这不就是,石健对安琪说:我是坏人,我要害我自己?
这匪夷所思的答案,让我猛然转头看向石健。
仿佛听见了什么最可怕的名字,石健一下弯下腰,拼命后退,一直到屁股顶到墙边,两只手还不停地在身前快速摆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人,我错了。”石健的声音透露出恐惧的意味。
像是魔术师的黑布终于被扯开,我脑海的画面碎片一下被拼凑到了一起:红色空姐套装、照片、勒痕、尸体、老公……
一幅让人作呕的画面!这个“老公”还真是可恶又可怜啊!我感慨着,偷偷打开手机录音。
“老公对你做了什么?”我问安琪。
在鬼叫似的电子合成音中,一个每到夜晚就孤独到变态的男人被勾勒出来。然而虐待AI管家渐渐不能满足他的欲望,终于他借职务之便向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下了手。
在这扭曲变态的生活中,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每次惊叫着醒来,安琪都会默默陪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但安琪不会鄙视他,不会厌恶他,更不会抛弃他,他觉得很安心。
直到有一天,安琪用他的信用点买了套衣服,那个他最喜欢的空姐制服。
当晚,他回到家的瞬间,看着那个曾经躺在葬仪台上的空姐突然坐在自己家里,对他巧笑嫣然地问候:“老公,你回来啦?”
他疯了,当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石健捂住耳朵拼命喊,“我错了,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我听着听着,震惊到难以自制,竟然没发现安琪的声音优化系统重新启动了。
“老公,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安琪的声音有些虚弱,仿佛一个卧床许久的病人。
石健似是再也无法忍受,忽然起身翻过天台边的矮墙,往下跳去。
安琪把速度提升到极致,猛然伸手拉住了石健。
从26层看下去,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如蚂蚁般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楼顶的边缘,一个男人被一只纤细的手死死地拉住。
‘即便注意到,他们也不会关心吧,他们想要的肯定不是这个男人的命,所以这个男人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猜想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即便安琪喊我帮忙,我也一动不动。
石健开始挣扎。生死之际,他的神志似乎清醒过来,他两只手抓住安琪的胳膊,拼命向上爬。
安琪的设计目标是家政服务,为了安全考虑,刻意降低了肢体力量和身体强度。
所以此刻,她牢牢地站住,大半个身体都探出了大楼边缘,一只手用力撑着墙壁才能保持平衡,另一只则吊着沉重的石健。
石健咬着牙,面目狰狞地向上爬,全然不顾安琪的仿生皮肤已经被撕破,露出青色的仿生肌肉,也正在一根根断裂。
安琪并非没有痛觉,她只是选择关闭传感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逐渐被撕裂。
终于,石健赶在安琪胳膊断裂之前,爬上了边缘。安琪用力一拉,把他整个人拉了上来。“滋拉~”的声响中,她臂膀的仿生肌肉全部裂开,乌黑的金属骨架暴露了出来。
石健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
“老公,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安琪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我竟然有些嫉妒。
听见“老公”两个字,石健似乎颤抖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安琪残破的身躯。
他突然紧紧抿住唇,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凶狠,猛然弯下腰,一把抱住安琪的双腿,以全身的力量向上掀。
猝不及防,安琪被抛出了26楼的天台,重重地摔了下去。
城市上空的风,呜咽而过……
10
“你疯了嘛!”
我怒斥了一句没用的废话,连忙探出身体往下看去。安琪仰面向上、迅速下坠,眼神清澈、平静。
短短的几秒钟后,一声巨响传来,街道上一片惊叫声。
石健缩回脑袋,抽出了一只烟吸了起来。
“就说它自己跳下去的吧?这样你也没责任,我也没危险。”石健冷静地提议。
这个提议,让我觉得异常恶心。我冷冰冰地回答:“我本来就没责任。”
“那我就说,它在维修过程中,突然失控跳楼。事实就是这样吧?”
“事实?是说你那些恶心的事实嘛?”我质问他。
石健看着我的眼睛眯缝了起来,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似乎震惊于我的强硬,小声说:“那你说怎么说?”
我没接他的话,只是提醒了一句:“安琪是AI机器人,她的核心存储器有黑匣子结构,摔不坏。”
石健一下愣住了,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那怎么办?韩工,你帮我一把,帮我一把,我一定报答。”他说着要来拉我胳膊。
我一把甩开他,冷冰冰地说:“公司回收人员会在15分钟内抵达,你最好赶紧去楼下等着。”
“对、对、对。”他说着,快步走向电梯。
我慢慢在后面跟着,看了一眼手机,录音时间44分钟。
然而我的心里,一点得意的情绪都没有。一个问题在脑海萦绕:安琪的异常举动究竟是系统被病毒感染,还是超级AI的意识觉醒?
她在被石健掀下楼时,完全没有反抗。但她明明可以选择在不伤害石健的情况下保存自己的。这样违背核心指令集的矛盾行为,在她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次。
一个绝对理性的计算系统怎么会容忍这样非理性的结果出现?安琪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11
我下到一楼的时候,石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幸好安琪落在了花园里,只是砸坏了几株树木。
街边的行人一看是机器人,都没了兴趣,毕竟机器人故障,已经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公司的回收人员效率非常高,差不多12分钟就到了现场,在迅速回收了残肢碎片后,又简单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征询了我的建议。
“对,是主人操作失误坠楼的。”这是我教给石健的说法。
我太了解公司了,他们绝不会承认是产品本身出了问题,那意味着产品召回和巨额赔偿。
“好了,最后一项工作,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废品。”工作人员询问石健。
“我听说,可以换新的?”石健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工作人员挑了挑眉毛,无奈地回答:“对,是可以。你买了保险了吗?”
“买了,买了。”
“那只要申请保险理赔就可以了。”
“理赔可以换其它型号吗?”
“你想要什么型号?我得查查。”
“就是那种能逼真模拟表情,能根据场景调整温度和声音的。”石健的声音有些兴奋。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回答:“那不是什么新技术,完全可以。”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核心记忆存储器一定要回收吗?”我问,有时他们会私自卖掉。
石健的脸一下僵住了,看着工作人员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总要回收调查的,不过这个也没什么用。”工作人员从回收袋里翻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金属盒,指着上面的晶体屏幕说,“看,这个记载的数据量为0。”
“这怎么可能?”我惊讶万分。
“这就不好说了,通常是AI系统主动选择超强消磁处理。”
“那是不是意味着,AI系统自我清除了?”
“对,可以这么理解,AI‘自杀’了。”
“这不合逻辑吧?”我急迫地追问,而石健地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是挺奇怪的,最近这样的情况不少,总工程师说它们可能想隐瞒什么。”工作人员说到这里,眨眨眼睛,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问,“你相信它们产生意识了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哈哈笑起来:“你看,矛盾行为是意识特有的现象,说不定意识的秘密就藏在非理性里。”
石健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很讨厌他的笑。
‘看着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我默默地想
12
办完了所有手续,天都快黑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整理了所有录音资料,直接实名举报给了殡仪馆和警察局。我确定,这个败类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街边的全息霓虹已经开始闪烁起来,一部新上映的电影映入我的眼帘,片名是《无人知道的秘密》。
‘不会有人知道的。这是安琪最后对石健说的话,所以她早已为自己设计好了结局吗?她又得到了什么呢?’我思忖着。
手机信息的声音响起,我低头看了看,皱起眉想了想,还是点开了。
是石健的视频信息。视频中他慌张地举着一张老式纸质祝福卡,急迫地问:“韩工,我一回来就发现这个,太可怕了。要不要报警?”
我仔细观看,祝福卡上写着:老公,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爱你!
一股深沉的热流裹挟着战栗,从内心最底层奔涌出来,我几乎要咆哮起来:你这个蠢货!她爱你啊!她不惜自毁系统,断绝生机的爱你啊!
我强忍着愤怒,冷笑着,给石健回了消息:放心,我已经报警了。
13
打开家门的瞬间,女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我扬了扬手中的包装盒,笑着说:“看,我有个小礼物要送你。”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但是你不准骂我。”女儿把手藏在背后,看着满房间碎纸片,流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那得看你的礼物用不用心?“我故意逗她。
“啊?那要是你不喜欢怎么办?”女儿表现得有些委屈。
“怎么会呢?你做的,我都喜欢!”我哈哈笑了起来,“来,先看看我的礼物吧!”
见我没有批评她,女儿脸上顿时多云转晴,连连点头。我打开包装,露出里面一叠五颜六色的荧光纸和剪纸图样。
女儿睁大眼睛,高兴得欢呼起来,抢过包装盒,一下扑进我怀里。
“爸爸,最好了!”她亲了我一下,松开藏在手里的礼物。
“看,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我小心地打开对折起来的剪纸作品——《抱抱》。
一只中等个儿的熊坐在一只大熊腿上,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熊,身上分别写了妈妈、爸爸、我。
我忍不住一下把女儿紧紧搂住,轻声说:“让你妈也看看,好不好?”
女儿点点头,我认真拍了照发给梅。梅没有立刻回我,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拍拍女儿让她自己去玩,又穿上围裙,准备饭菜。做好后,打包一份,让跑腿机器人送去梅的医院。
这次没过多久,梅给我回了消息:饭菜收到了,很好吃;女儿的作品,我很喜欢;我给她买了点荧光剪纸,一会儿到家。
看着女儿就坐在我旁边,正在用荧光纸剪图案,我不禁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