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余烬之铳那味，加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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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1453年，隆顿王国首都伦丁尼城郊的一座小教堂内。
屋外寒风凛冽，教堂内温暖如春。今天是周三，这间教堂会派发圣餐，附近两三个村子的村民都会聚集过来，有时还要加上路过的外乡人，因此里面格外热闹——毕竟现在是困难时期，能白嫖一点食物总是好的。
艾瑞汀也包括在其中。
他今天有两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是清了雇主的委托，二是清了本月的账单。
以个人习惯来说，艾瑞汀倾向于把困难的任务留到最后，所以他选择先清理委托。
此时的他正坐在教堂的长椅上，身边是正在攀谈、鼓励、互相祝福的人们。然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讲坛之上，希望神父能快点出来主持弥撒。
毕竟艾瑞汀已经饿了一天了。
“晚安，先生，你是一个人来做弥撒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他的衬衫很旧了，但还算干净，只是袖口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淡淡的颜料痕迹。
“振作些，先生，虽然大家过得都很艰难，但好日子终归会到来的。赞美奥尔弥尔！”
他说着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个十字。
“你说的这个奥尔弥尔......他管饭吗？”
艾瑞汀有气无力地说。
年轻人的脸上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你竟然不知道我主？”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奥尔弥尔乃是当今世界上最普遍，影响力最大的信仰，足迹从欧罗巴大陆一直延伸到远东，祭司们传授鲜血与献祭的法术，在对抗恶魔的战争中起到了毫无疑问的中流砥柱作用，更何况奥尔弥尔还是隆顿王国的国教。
身为一个隆顿王国的现代人却不知道奥尔弥尔，就和不知道一个夜晚的持续时间是四年那样离谱。
“知道啦，知道啦，我当然知道，圣餐最好吃的那个就是喽。”
艾瑞汀漫不经心地回答。
“迪斯特罗的圣餐是辣椒和榴莲，厄透琉斯则是圣女果和酸奶，我的评价是不如奥尔弥尔的白面包加红葡萄酒。”
年轻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我主的信徒？”
好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
艾瑞汀面露诧异。
“我只是来蹭一顿圣餐的啊，顺便处理一下堆积的委托。有法律禁止我进来吗？”
年轻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奥尔弥尔保佑你。”
他最后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么一句，安静地走开了。
时候正好也差不多了，弥撒开始了。艾瑞汀混在人群里，含含糊糊地跟着他们向圣像鞠躬，接着赞美奥尔弥尔的功德。这事情他熟练得很，只要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再在胸前把大拇指，食指、中指的指尖贴合......等等，这好像是迪斯特罗的祈祷手势，不对，又好像是厄透琉斯的......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些神都一个样，没差太多。
于是在一众双手合十，潜心祈祷的信众中，艾瑞汀显得格外惹眼。
讲坛上的神父看着教堂里出现的异教手势，眼皮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这个异教徒看起来是个城里人，瘦高个，裹在一件黑色的风衣里，头上的礼帽戴的很低，遮住了脸，腿边则靠着一根金属手杖，上面环绕着粗大的螺旋状花纹，一旁是一个公文包。
不知道他大老远地跑到乡下来做什么。
弥撒完成后，就到领取圣餐的环节了。信徒们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排着队一个个路过圣坛前，从神父手里接过面饼和酒。轮到艾瑞汀时神父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而艾瑞汀则是满不在乎地回了他一眼。
“奥尔弥尔圣体。”神父说这话时的神情似乎想要打人。
“阿门。”
艾瑞汀装模作样地说，拿了圣餐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群之中。许多人都准备走了，他们在欢声笑语中慢慢迈向大门，那个年轻人走在最前面。可当他有说有笑地去推门时，却发现教堂大门纹丝不动。
“门好像卡住了。”
他说，招呼了几个成年男人和他一起推门。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待着推门的结果，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不见了踪影。年轻人和几个帮手试了又试，还是拿教堂大门束手无措，于是他们只好转过头来，求助神父。
“神父先生，教堂的门好像锁住了，请你来开一下可以吗？”
圣坛上神父的脸白的可怕，表情僵硬冰冷，就像是张面具。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烛光明灭，神父投影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宽大的袍子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后狰狞的黑红色尖刺哗啦一声划破了袍沿。他的脸也开始变形，下巴变尖，脸型拉长，毛发脱落，角质增生，直到再也看不出人样。
人群开始尖叫，四散逃开。但在这狭窄的小教堂里又有哪里可逃呢？有人打碎了窗户，可他们发现外面不再是飘着小雪的土地，而是不祥的无垠深暗。
“界限坍塌。”
那个年轻人喃喃说道。
没人敢翻窗出去，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让他们对窗外世界的恐惧甚于眼前的恶魔。然而不论如何他们都是死路一条。几十上百号手无寸铁的人和恶魔共处一室，那不就是恶魔现成的罐头食品吗？
“奥尔弥尔庇佑我。”
“奥尔弥尔庇佑我。”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人群里开始传出祈祷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或许寄希望于虚假的神灵才能让他们稍稍安心一些。神父化作的恶魔步步紧逼，在他看来这些口粮的行为愚蠢至极。
如果连教堂的神父都是恶魔，那还有谁会来庇佑他们吗？
但似乎奥尔弥尔真的听到了他们的祈祷。
一声枪响打破了教堂里压抑的空气。一个黑影从教堂的房梁上一跃而下，手中的短枪还在冒着缕缕白烟。神父的肩膀中枪，水银做成的子弹把他的血肉腐蚀出了个大洞，痛的它发出一声惨叫。
黑影乘胜追击，黑风衣在空中猎猎作响，围观群众这才发觉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厚重的锯肉刀！风衣男人借势一记下劈，险些砍下神父的一只手臂，随后又趁对方格挡的间隙掏出短枪连开三枪。神父节节败退，胸口上开出了倒三角形排列的三个大孔，露出下面畸变的骨骼。
年轻人和其余群众都看呆了，风衣男人仿佛就像是奥尔弥尔派来的神使，将他们从这只恶魔手里解救出来。
“赞美奥尔弥尔。”年轻人不住地在胸前画着十字，热泪盈眶。
神父已经退到了墙边，看来战斗就要结束了。风衣男人用短枪压制它的右手，同时贴上前来冲神父的脖子甩出一道沉重的斩击。然而下一秒恶魔的眼中红光大放，头颅竟然拖着脊椎一跃而起，躲开了这一刀的同时一甩脊椎，狠狠地抽在风衣男子的胸前。风衣男子倒飞出去，撞翻了三四张椅子，最后在墙边停下。空中一道猩红色的轨迹悄然落地。
肉体掌控！
这是只有真正有阶位的恶魔才有的能力！
其他人都呆住了。“怎么会......”年轻人绝望地喃喃道，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泪水夺眶而出。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在人群中，神父的头颅落到了它的手中，又被安回了脖子上。它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咯咯声，随后慢慢地向地上的风衣男子走去。它并不急着享用美餐，毕竟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但是眼前这个净蚀机关的猎魔人却相当让恶魔讨厌，于是它决定先解决碍事的。
猎魔人一脸灰败地看着神父逐渐逼近。他的胸前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深可见骨。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只恶魔似乎还有少见的毒血特质，让他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他努力地伸手去碰掉在一旁的短枪，但是距离太远了，够不着。完了。猎魔人心里浮现出绝望的想法，这时却发现另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幽灵般出现在了神父身后。
别去。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你会死的。
神父警觉地回过头，他认出了这个在弥撒上摆出迪斯特罗手势的异教徒，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对方的手里只拿了一根手杖，没有带枪，也没有带其他的武器，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就这样也胆敢攻击我？
神父觉得好气又好笑，于是它抬起锋利的右爪猛击向对方的脑袋，爪尖甚至在空气中带出了隐约的残影！
猎魔人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发生。神父面目狰狞地看着艾瑞汀像是游蛇一般贴着它的身体滑走，一瞬间便来到了身后。恶魔咆哮着回身，嗓音中尽是震惊与恼怒。
金石之音响彻教堂。神父看到对方手里的手杖一节节展开，每一道花纹都是螺旋的利刃，而杖尖也伸出了一节明晃晃的剑锋。
来不及了。神父心中一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艾瑞汀把那根手杖怼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难以言表的剧痛随之传来。什么，他为什么能看出来我的心脏在哪里......恶魔的眼睛瞪得浑圆，它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根手杖顺着它肌肉的纹路和骨节的间隙，畅通无阻地穿过了阻碍，径直刺入心脏，其手法之娴熟仿佛宰牛四十年的名匠！
恶魔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它的血液正顺着手杖的螺旋刃泉涌而出，连带着精力也在飞速消耗。它当机立断，头颅再次跃起准备故技重施。“小心！”一旁的猎魔人焦急地提醒道，他不知道艾瑞汀是谁，但眼下他是这一屋子的人唯一的希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战斗的结果。
而承载着上百号人希望的艾瑞汀似乎没看到跳起的头颅一样，自顾自地俯身，发力，狠命一拽。粘稠而畸形硬质化的心脏，连带着扭曲的肺、胃和大小肠一同被扯了出来，爆出来的血差点溅了艾瑞汀一脸，还好他动作快，向后撤了一步，没弄脏他的衣服。
做完这些后，他才抬头看向神父飞起来的脑袋。脊柱骨鞭离艾瑞汀已经不到一掌之遥，而恶魔大张着的嘴则无声地发出恶毒的嘶吼。
我要把你砍断，切开，剁碎！
“口气真不小，你早上是不是没刷牙啊。”
艾瑞汀捂着鼻子抱怨道，把礼帽向后稍微拉了一下。
神父惊恐地看着艾瑞汀的脸颊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寸寸开裂，深邃的裂口里深紫色的千目百眼次第睁开，火光照耀下仿佛纯净无暇的紫水晶，熠熠生辉。
“该睡觉了。”
他轻声说。
神父的脑袋在空中戛然而止，随后飞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而艾瑞汀则轻轻吹了个口哨，反手握住手杖扔出去，精准的把恶魔的脑袋钉在了圣坛上。
随即黑暗崩塌。
“喂，那边的新人，把你的序列号报一下。”
正努力站起来的猎魔人突然听到身前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他吃力地抬起头，便看见艾瑞汀弯着腰站在他的面前。
“你的导师是哪个蠢货，竟然没教导你防备肉体掌控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而艾瑞汀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大伙都这样。”他叹了口气，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皮夹，在猎魔人面前一抖，重重叠叠数十张证件展示在猎魔人面前。“看倒数第二张。”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净蚀机关前任首席猎魔人艾瑞汀.格尔曼，如果你愿意叫我一声前辈我会很受用。”
艾瑞汀眉飞色舞。
“别在意，我的猎魔执照早就被吊销了，这张是假的，做做样子而已。”
啪的一声，艾瑞汀收起皮夹。无视猎魔人震惊的目光和旁人的崇拜，他优哉游哉地来到圣坛旁，拔出手杖，把头颅踢到一边，随后摘下手套，兴冲冲地捧起心脏，塞进公文包里放好。
嗯，真不错，委托完成了。他踌躇满志地走出教堂，低头看了一眼表，笑容随之消散。
该死，已经19:47了。他闷闷不乐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祈祷能碰上一辆马车。走路回城要四五个小时，等我到家准已经第二天了。还得去找雇主结账，这样一来一回又要两三个小时，关键是我连乘马车的钱都没有了啊！要是这次再迟交账单，房东太太恐怕会把我扫地出门吧，毕竟我连三个月前的房租都还没付呢......
在冬天的细雪里，艾瑞汀汗流浃背起来了。
我讨厌交账单。
黑暗中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
我一样讨厌饿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