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一个银白色的冰柜正不断渗出透明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板上。昏黄的灯光下,穿着员工制服的身影拿着手机拨号,在商品柜间狭窄的甬道里来回踱步。
“对的,你们这个冷冻区现在温度出问题了,饮料也冻不起来,冰水都漏出来了。”平日里,这个胸口上戴着“李慧”字样工牌的店员一直习惯于使用店内这个公用的小冰箱冻些她爱喝的酒水饮料,即使其他店员暗中对她翻过无数白眼,她依然照用不误。这次冰箱损坏的赔偿她照例是要占大头的,为了防止早晨店长问责,此时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店门口,李慧正用精心修饰过的手指甲在屏幕边缘敲敲打打,拿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抬起又放下,略显尖锐的铃声后没有接上人声,她更焦躁了些。但众所周知,谁会乐意一次次回应半夜一点二十四分的工作来电呢?她虽然没有察觉到工作人员的不满,却仍对这家二十四小时上门维修的公司抱有期待。她将身子的一半探出便利店门,急切的向公路一侧靠了靠,紧张却漫无目的的向路口慌忙的打量着。
几分钟后,一阵音乐铃声从她的破手机里响起来,李慧长舒口气,有些放松的接通,大约是员工没找到路,她这么想着。
“李女士对吗?您这个地址填的是不是有问题?这边是公园,而且围起来了,好像是在翻新。”
因汀路30号,对于三年以来的工作地址,李慧可以说烂熟于心,她完全不需要确认有没有填错,便可以有底气的质问另一头的男人,“你再看看地址,不会错的。”
“原汀路?呃…是我搞错了,是边上的那条路对吧,我直接从公园里穿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电话挂断,徒留李慧一人在店门口等待,这个点根本不会有客人,她慢条斯理的点了根香烟,拍了拍裙子,就这么在台阶坐了下来。
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那个倒霉的维修人员身上。
凌晨一时四十八分,原汀路路口监控:
路灯下,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在放下手机后,径直向封锁着的公园围栏走去,他身手矫捷的从低矮的障碍物上翻越过去,接着笔直的朝公园的另一头行进。他的目的很明确,从公园北门出去就能通到因亭路,从这个刚刚开始大修的公园过去既没有危险,也省了绕路的麻烦。
公园的路灯今晚并没有开,树木繁茂的公园只有月亮的一处光源,这显然不足够让这位维修人员找到那扇不算好找的北门,所以他选择拿着手机的手电筒向前摸索。
凌晨一时五十分,因汀公园内部监控:
树影之间的身影不断向北门靠近了。当他接近树丛边上的小路时,装在林木路牌上的监控内出现了手电筒的闪光,那个暗蓝色的身影在灯光下十分明晰。他俯下身子,好像在翻些什么。
这位可怜的先生就这样在一个阴冷而黑暗的树丛里见到了那个恐怖的东西。
“啊!”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
巨大的反胃侵袭着这个正值壮年的大老爷们。
一具尸体,呃不,准确来说是尸体的一些散落的部分,正从一个琴包大小的黑色手提袋里露出来。
他清晰可见尸体上粘腻的血迹,脖颈上巨大的犬类齿痕直击动脉,即使是他这样和犯罪学,解刨学完全不搭边的维修人员也能猜到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无论如何,现在在他面前就是被塞在袋子里的尸块,他被迫忍受着血腥味和恐怖画面的侵袭,当他之后被警方询问除了脖子外他看到的细节上时,他脑子里的画面虽然是被挤压着榨出来,但这种惊人的恐惧是这样深入人心,以至于他的描述是如此的详尽。
“她的眼眶是空的,也不知道眼珠子掉在哪里了,然后头发,对,她头发好长,搭在脖子伤口地方的头发黏黏糊糊的,其他头发像女鬼一样散着。然后,然后...”他突然开始颤抖,嘴唇发白,边上的警察给他递了一杯水,十分同情地瞧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后,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琴包当然装不下一整个人,怎么办的,他,呃他们,算了,不知道是谁,就把...”他的指节泛白,扣住把手的指头用力,“把腰切下来,就这样血淋淋的横着塞进去,有些凝固的血还粘着破掉的,器官,那个包的拉链都拉的好好的,就是非常鼓。”
“她的手臂,手臂也是切下来塞进去的,完全...完全..呃...扭曲,完全没有手臂的形状了,我当时就看到这个包鼓得不像样就”他深吸一口气,拿纸巾捂住面孔,“我把它打开了。”
只看到这么一个壮实的青年坐在警察对面瑟缩着讲完,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他从椅子上弹起来,用他此生很难超越的速度飞奔到了洗手池前开始呕吐,面前的警察面色也很不好,他刚刚收到现场照片,怎么说呢,尸体的状况不能再糟了,他的描述确实非常客观,甚至还对那些尸块做了必要的美化。
何止是扭曲,存放多时的手臂糜烂生蛆,骨头甚至折断了好几截,像柔软的绳子一般纠缠着同样折叠起来的膝盖骨。
“张队,怎么说?”第一发现者离开后,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张昊把眼睛闭得很紧,正用右手揉着太阳穴,“你说怎么说?尸体状况差成这样了还能怎么说,查查前几周的监控吧。”
就连边上的记录人员都看得出来,这次讯问用途微乎其微,充其量只是完善了上级要求的档案记录,他没有必要说谎,那场面对普通群众来说也太过刺激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细致的观察。
随着挂钟的指针转向下午下午三点,监控录像被调出来了,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昏黄的树影子肆意生长,使监控摄像全被遮盖了,张昊暗暗咂舌,“这帮缺心眼的,公园废弃前几个月就没再做过修剪了吧。”
“总之,从这附近的大型犬饲养者开始排查吧。”那种齿痕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按照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其他的方向了。
几日后,事务所。
“您姓徐,名易生?”
“正是本人。”
“你这事务所,就是那家...对吧?”
“如假包换。”
“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慧,请您接下我的委托。”
“是关于那起恶犬杀人分尸案?”
“您知道了?犯人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她呼吸急促起来。
“只有您能帮我了,那个警察和我说的,您不像...”
“我知道了,这起案子我也在跟进,疑点太多了,无论是齿痕还是别的什么...这群庸才又抓错了?”
徐易生十指交错,放松的垂在桌上,随后长叹一口气,“之前想查的时候程序还不太妥当,签一下这份律师委任书吧,然后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