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过冬,外公外婆家和外公的弟弟家,是挨着一起的,在一个院子。农家院子,背靠竹林。竹林后有个树林,我很爱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玩。
他们带我捡橡子,折一根还未长成的嫩竹,用小刀剃掉翠绿的竹叶,破开做成一根根的竹棍,粗细如牙签。竹棍前端削尖,选一个漂亮的橡子,从它的末端插入,就成了别致的“小陀螺”。几个孩子就蹲在地上,模仿电视上的《火力少年王》,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
赢的人,可以拥有输家过年难得攒下来的零食,通常会是干脆面或者方便面。父母过年去小卖部开一箱带回家给孩子,并总是嘱咐,不准吃多会上火。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带那么多泡面给孩子。可能在那个时候他们也觉得吃泡面是普通人眼里的流行。总之孩子们吃过后一致认为,它比辣条还美味。自带的粉包,是奇妙的刺激,也是味觉的盛宴。在吃这个粉包前,赢家会把面饼揉碎,往嘴里一倒,吃着好不快意。大方的“不计前嫌”,跟伙伴们分着吃,各自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着碎面屑,两根指头小心拈起一揪慢慢吃。吃完后,小小的银色塑料包,在一双双眼睛里发光。这时候赢家肯再分给大家吃点,那个人的形象神圣到了极致!分得一点,都连忙跑到避风的角落,手指在掌心蘸一点放进嘴巴里细细品味,十足珍贵。
而与之同样有好吃的,却是我最爱干的一件事是:幺爷家是养了蜜蜂的,门口正对院子边,是列成一排的木头蜂箱。夏天蜜蜂忙碌无比,有时飞得太快会撞到刚从某块地打野回家喝水的我。经常把我吓得起鸡皮疙瘩,唯恐避之不及。幺爷传授我的秘诀是,如果有蜜蜂来或者追你,站着别跑别动,过会它就会走。
天冷,我已经裹上厚厚的新棉衣,套上“铠甲”的我,已经不怕它们会误伤我。可蜜蜂们还是全年无休。早晨一出兵,被寒霜耗尽了体力,折大半在外。剩下的坚持回了营,也没力气了。僵得七零八落,小小的身子和它们躺的水泥地一样硬。幺爷会试着救治,捡进小瓶里吹气,有些会回温成功,这样一来就降低了死亡率。
我在嘛,就自告奋勇接接过这个差事。学着幺爷,找来不要的空药瓶,拿个小镊子去夹蜜蜂。我不敢徒手捡,幺爷毕竟“百蜂不侵”。可到后面我发现还是得用手,镊子夹起来太慢,不然救不过来。两路口白马村大兵陈瑞恩,四处寻找可能存活的“士兵”。
找到目标,小心翼翼捻起翅膀,丢进小药瓶,盖上盖。可别小瞧,还得一定是自己揣热乎了的,才像个温房嘛。等捡个十来只,便往里哈热气,多“哈”几下,稍微等会,再打开盖就有不少回血了。别心急,得送回家门口。管它哪栋哪楼的,你就送个地儿,至少有人搭理它就成。
外婆看见了会笑,问我:“你不怕它们活了居你的嘴巴啊?”哎?还真是,嘴巴可没保护,但是怕归怕,我深呼吸两下,镇定住又往瓶里哈一口,赶紧盖上。哪能露怯啊?战地医生,见惯生死。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我这个人不贪功也不冒领,一场后勤救援下来,至少挽回两成兵力。眼前天也黑了,蜜蜂们都开始回蜂箱,我估摸着幺爷在仓库里给它们准备晚饭。踩着饭点,去桶里蹭一大勺幺爷拌好的花粉。看着是和细腻丝滑挂不上边的一坨糊糊,颜色更接近猪糠,看着丝毫没有食欲可言。可实际上,它尝起来又甜又香,本来打算吃一勺的,一会吃不下外婆煮好的面,又得被说。太好吃了,谁能忍住?!我总是这样一遍说服着自己,一遍一勺接一勺,幺爷也不制止我,含笑看我吃到心满意足,假装老练地背着小手扬长而去……
这些其中的食物很普通,包括外婆讯飞香肠腊肉、妈妈从外地打工带的巧克力、鸭脖,而它们也因为蕴含着童年的美好,随着我讲述的故事,回忆起来让我至今怀念。可能就是从小时候第一次过冬开始,从我能渐渐体会人情味儿开始,我对美食就埋下了一颗向往的种子,就更加想走上一条通过自己劳动后尝到的美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