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就在想,社会就像一个装满齿轮的机械钟表,我被糊里糊涂地塞在一个角落,被无形的力量迫使着跟身边的齿轮互相咬合。每当我好奇这钟表何时停下以让我歇息片刻,便响起震雷般的钟声,震得脑袋嗡嗡响,灵魂都要被涤荡出来。
让你歇息片刻?我不曾看到你做了什么,你只是在被人推着动,仅此而已。
我曾经陷入各种泥沼,为此我做出过很多努力,也不过只是从泥沼中心游到了泥沼边。
这让我感到我快要得救了。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我正坐从老家到BJ的火车去上学。
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天上还下着大雪。
火车快要启动的时候有个老男人忽然冲进包间,鞋都不脱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下铺。虽然动静很大,但包间内似乎没人注意,我也只看了一眼,似乎是个快五十的男人,比我爸要老一些。
我那时只觉得他是赶车赶累了,我只在忙我自己的事情,打游戏,刷了一会儿视频,后来火车开到信号不好的地方了,我离线听起音乐——仿佛时间就要这样被塞满。
《Girls like you.》
一边赞叹音乐这样美的旋律,一边也会些许自卑,我这样的人也有权利躺在卧铺上听歌这样惬意,也会像歌里那样被爱吗?
听歌听到脑袋一片混沌,起身才发现不知何时火车到站了,大家都已经走了,除了那个男人。
我急忙收拾行李,顺便路过了他的床铺——火车三个小时的行驶时间,他依旧那个姿势躺着,穿着鞋的两只脚伸出床铺老远。
我没有叫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脚下了车。
后来又等公交坐公交耽误了许多时间,回到学校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刚进宿舍大楼看见两个警察正跟宿管交谈,宿舍阿姨叫住我。
“你就是XXX寝室的叁七?”
我说是。
“你把东西先放在这儿吧,你跟这两位同志走一趟。”
众多同学目光下,我被带上了警车。
——这是我头一次坐警车。
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车上一个警察好心地跟我解释,跟我同一个包间的那位大叔死了,他们需要对包间里的人做一份笔录。
死了。
我跟一个死人睡了三个小时的上下铺。
“你不用紧张,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行了。”警察说。
我不紧张,但我本来打算回来补补作业,我只担心这份作业明天是否能交上。
这份笔录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得多,两位警察的态度要比我想象的要和蔼得多。
本该如此,毕竟人又不是我杀的。
比起审讯更像是聊天。
他们聊起了我的学校,说那是个好学校,很有名气。
我只能连连点头。
“从邯郸到BJ的火车,你是邯郸的人?”
我说是。
“那你考上这大学可真不容易。”一个警察笑了。
他说他跟我是一个省的,河北想考到省外真是太难了,他夸我是好学生,说高中的时候肯定很努力吧?
他让我想起我曾经也是个好学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周连一节课都不去听。
那你上大学干啥?我爸问我。
我想说混个毕业证,可又觉得混个毕业证又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好好学习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高考两个月前我就陷入了虚无主义的漩涡,从此身体时刻都处在疲惫的状态,什么都不想做了。
是觉得没有意义吗?我甚至懒得跟自己的大脑去探讨。
直到最近一年,我又迷上写小说,把所有课都翘了去写,在各种平台上去发,然后一次次的签约被拒。
有一次写的文章发到网文群聊里,被一位网文界的大佬夸了几句,我就得意忘形起来,把聊天截图给我爸看,给我哥看,但后来那部书还是放弃了,然后每天打游戏之余绞尽脑汁地想写部新书。
我有时候问自己,你在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的处境,你对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吗?
没有作为的反思最终只会成为精神内耗,我不想再去想它了。
笔录结束了。
我坚持说不用送我,开玩笑说被警车送到学校门口也太那个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位‘老乡’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几块让我打车,我收了。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我还在想作业的事情。
不然还是不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