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生河畔

　　今天又是阴雨绵绵的一天，叶子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我到深圳机场了，一切顺利，放心。”妈妈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说道：“孩子，穷家富路。路上不要省钱，机场里吃碗面，吃饱才精神。”叶子轻声说道：“好的，妈妈。”

　　挂了电话，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叶子的脸颊滑落。儿行千里母担忧。今天是2012年7月1号，是叶子24岁生日，也是她第一次出国，自己一个人，目的地是吉隆坡。她满怀期待的迎接未来研究生的生活，但她想不到迎接她的将是悲喜交加的日子，有欢笑更有无尽的泪水。

　　她看着妈妈花了一个月奖金给她买的苹果4S，黑色的钢琴烤漆换掉了她本科四年的粉红色诺基亚。慢慢的滑动着微信的联系人，她的手指停在了许杰的名字那里。这个人不是让她暗恋了很久的初恋男友，也不是她现在正在热恋的爱人，而是她在临出国的前两天差点将自己的第一次奉献的男人。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这就是事实。

　　叶子沉默许久，毫不犹豫的把许杰从通讯录里删除。然后她迟疑了一下，抬头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想和许杰发生关系，甚至还想把第一次给这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因为无聊？因为好奇？因为空虚寂寞？可能都有，内心里她只是不想再做个胆小的普通人，她想找个人尝试一下禁果，即使不是许杰也会是其他人。此刻，她直接关掉了手机，准备登机。她找到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只因为在她心里，他只是帮助她完成一个成长仪式的工具人，她没有走心，爱与不爱不是许杰这种人在她心里的价值。

　　她缓缓的走进登机口，没有丝毫犹豫和回头，大步向前走，仿佛每踩下去一步就能踩掉过去的自己身上的霉运，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走进机舱落座以后，她拿出耳机带上眼罩，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才有一个真正偷走她心的人，吴柏林。说她早熟，她24岁了还没成为肉体上真正的女人。说她晚熟，她早早的就有了所谓喜欢的人。

　　她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吴柏林的情景，那是她13岁上初中一年级。当时，那个15岁就长到180的男生在冬天白雪皑皑的漫天雪地里，穿着淡蓝色牛仔裤，宝蓝色的羽绒服，带着眼镜，就那样站着，鹤立鸡群。说实话，叶子是颜控更是智商控，她不会喜欢只是长的帅的男生，更多的是会崇拜学习好长得帅家境好人人喜欢的男生。很难想象，在那个年龄段就有阶级观念的叶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是吴柏林，她觉得只有这样的优秀男孩才能配得上自己。为了吴柏林，她初三那年疯狂学习只为了能上吴柏林所在的重点高中，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不仅和吴柏林同一所高中，更是考上了尖子班。但小小的虚荣心都不足以弥补她的期待，她更大的愿望是开学上台领奖时能和英俊潇洒的主持人吴柏林同台，站在他身旁。

　　为了接近这个男生，她甚至还注册新的QQ号，偷偷化名加他。吴柏林似乎也是早熟的那一批80后，每当叶子看到他在初中就和别的女生谈恋爱，给别的女孩送定情戒指的时候，她都偷偷写日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在被窝里哭。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打断她前进的脚步，她要努力变的更优秀，她要让他看到自己。毕竟，这些女孩子在她看来都是他的过客，自己有一天终会成为他的最后一个女人。

　　“女士们先生们......”广播里传来空姐播报的声音。她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原来飞机已经到吉隆坡了。这是她24岁的第一站，新的开始。吉隆坡真热啊，虽然比不上国内大城市温室效应下的闷热，但是这个东南亚的城市毕竟是在赤道附近，光照和降水都很充足，气温高，空气里也都是湿漉漉的感觉。她此刻只想找个空调房好好吹吹。

　　过了海关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行李，拖着大箱子朝出境处走去，那里有她最好的朋友在等她，黎俪。黎俪是她的高中同学，比她先一年来到这里念书，当黎俪知道她考研失败后主动帮她联系吉隆坡的学校，最终让她现在能顺利入学念研究生。某种程度上，黎俪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恩人。

　　“叶子，叶子。”她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回头看到一个打扮洋气的时髦女郎正朝她挥手，画着浓妆提着LV的包包，没错，这就是黎俪。黎俪从小就是万人迷女孩，长得漂亮身材好，学习好又会打扮，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因为是从小跟着母亲的单亲家庭的孩子，黎俪情商很高，女性朋友也很多，是远近闻名的校花级的人物。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对叶子掏心掏肺的好，自然是因为叶子身上也有让人喜欢的地方。

　　“亲爱的，等你等得我肝肠寸断啊！”黎俪边帮叶子拉行李，边手舞足蹈的向她描述着这里的生活。“等回学校宿舍安顿好，我带你去一家我常去的高档餐厅吃大餐，饿坏了吧！”黎俪大大咧咧的给叶子介绍着，完全没注意到叶子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和窘迫。后来回想起来，叶子管这叫小城市综合症。她和黎俪都来自国内的4线小城市，尽管她们都算是城市家庭，而且家庭条件都不算太差，但是总归是小地方的孩子，比不上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面对繁华的国际都市还是有着发怵的感觉。

　　“黎俪，咱们回宿舍煮个面条就行，不用去餐厅吃了，我在机场其实吃过了。”叶子讪讪的说道，“咱们都是来念书的，手头都不宽裕，不要这么铺张浪费，真的！”黎俪回过头来看着穿着T恤旧牛仔裤的叶子，裤子的毛边都洗的发白了，她体贴的说：“好的，亲爱的，都听你的。”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为你着想也不会让你难堪。

　　叶子紧紧攥着手里的包包带子，手提包里装着妈妈给她装的这次带来的12万人民币现金，她是要带着现金入境的，为的是能在吉隆坡的货币兑换店里用更高的汇率换成林吉特的学费和生活费。她清楚的记得妈妈为了让她成功来上研究生和爸爸大吵大闹要钱，为了女儿不惜做一次泼妇。

　　母亲只是个小学老师，每个月的工资只有4000多块，供她念了4年大学本科还有所有的家庭开支。爸爸也仅仅是个小国企的小领导，单位效益又不好，每个月也就几千块的收入。加上为人太过老实，不会阿谀巴结，也从来不会通过权力揽财。所以叶子从小就知道父母挣钱不容易，爸爸妈妈的钱是用来供她念书和一家三口吃喝拉撒的。这次她出国念书的钱本来是爸爸妈妈想拿来换新房子的，现在家里住的这套公寓已经住了10年了。爸爸本来就非常不同意她出国念书，因为她已经是旁人眼中的幸运儿，本科毕业就考上了老家的事业单位，如今却辞了公职非要出来自己闯。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沉重，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明智。

　　像她这样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也没多少优势，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纯属瞎折腾，好高骛远，不安分。所以这次她是背负着使命来的，不能像黎俪一样，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她妈妈作为外科医生，一个月的收入就顶叶子爸妈两个人的。再加上她那个一年半载见不了一次面的父亲也是生意人，所以黎俪从来不缺衣少穿，在这个连奢侈品专柜都没有的小城市里就有资本买大牌包包化妆品。她们是不同的人生境遇，不能同日而语。事实上，叶子从来没有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从来没有不甘心自己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到目前为止，她很满足，有疼爱她的父母，有完整的家庭，有关心她的朋友，还有她心里的计划——她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所有小城市的普通女孩的梦想和实践，但是这一切真的会如她所愿这么顺利么？

　　“go straight，please。”黎俪熟练的用英语和马来司机说着她要去的目的地，叶子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黎俪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所以要比过来念法律的叶子容易很多。马来西亚是个东南亚的小国，货币汇率比中国高些，不过整体的生活水准和国内的二线城市差不多，不如新加坡，但比泰国等其他国家好多了。叶子知道，自己能来这里留学都是黎俪帮忙，母亲不惜厚着脸皮向父亲争取来的，她要非常非常珍惜才可以。

　　在回大学宿舍的车上，某一瞬间，叶子感觉自己的内脏像被狠狠的摔倒地上一样，她控制不住的想发泄，有不甘、有欲望、有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冲动在沸腾。她现在是独立的，不受管束的，这是她活了24年第一次真正的想怎么活怎么活。此刻，她想做一次离经叛道的疯狂女孩，想悄悄开始打她内心长久以来那些小算盘——用女人的优势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说来可笑，这些都是她这几年看的书、见的人、听到的故事得到的启发，她要像邓文迪一样做个优秀有心机的女人利用男人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人脉圈子，像表姐一样即使没背景没学历也一样靠着年轻在大城市换取想要得到的物质生活。这些女人都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行？她冷笑着问自己。尽管这在成年人看来是多么幼稚、现实、却又无奈的选择。她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那种喜欢看着韩剧做灰姑娘嫁给富二代白日梦的女孩，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都是有标价的，想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更多，因为现实就是等价交换，而她现在有的底牌就是青春。

　　在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20多年来被压抑的欲望在悄悄膨胀，她不知道的是，总有一天，她会被这股欲望带入深渊，不错，就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源于她和那些不该有的人莫名其妙的纠缠，源于她对自己的放纵。

　　就在来吉隆坡的前3天，她在和朋友的聚会上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许杰。她对这个人只是有印象，个子不高，话不多，有点痞子气，上学的时候有过很多女朋友，爱打架。他们以前在一所初中上学，不在同一个班而已。她帮他夹了一块肉，然后热情的问道可否加他的微信？许杰微微一愣，他不敢相信在他看来优秀漂亮的叶子竟然要主动加他微信，于是他便高高兴兴的加了。晚饭后9点了，其他人都要去第二场KTV唱歌，叶子说她要早点回去休息，身体不太舒服，悄悄问许杰能不能送她回家。

　　许杰一晚上都在受宠若惊的状态之中，他没有车，只能打车送叶子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聊了会天，叶子才知道，许杰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只能在舅舅郊区的板材加工厂打工，现在勉强住在父母家。其实他什么条件在叶子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叶子当女神，不敢有丝毫怠慢。叶子朝他靠了靠身子，把头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的说：“许杰，你是不是喜欢我？”许杰沉默了一会说道：“谁会不喜欢你？”叶子心里更有把握了，这就是她要找到工具人，简单，贫穷，自卑，又是个浪子，不会纠缠女人。

　　她伸手缓缓握住了许杰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我这会不想回家，我们出去单独聊聊吧？”许杰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推开她，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叶子装作不舒服的样子，贴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不想回去，我想你陪我，好么？”许杰沉思了片刻，他太懂情场上的男欢女爱了，他也非常明白叶子这样的女生是不可能见一次面就喜欢上他这种人的。此刻他也困惑了，他不知道叶子要干什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是作为男人，吃亏的肯定不是他。有便宜不占，是男人么。于是他还是冲着司机师傅说道：“师傅，西花园街大成酒店。”叶子听到他这么说，低下眼眸，心满意足的露出笑意。

　　出租车缓缓驶进大成酒店的大门，他们下了车，许杰拉着她的手走到前台，递上身份证，说道：“一个标间。”叶子撇了一下嘴角，装作无辜顺从的跟着他上了楼。一进客房的大门，许杰反手就把门锁上了。他喘着粗气走向叶子，一把扯过叶子的丝巾，重重的将她推倒在床上。此时此刻，叶子有些害怕了，她只想放纵一下，只是想找个人完成初夜，以便有点性经验。但她忘记了人性的阴暗面，尤其是男人的兽性。

　　在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后悔，不该和这样的男人来这种地方，可谁叫她是自己送上门的肥肉，许杰不会让她现在开溜的，后悔也没用。紧接着，许杰根本不管她的挣扎和反抗，撕扯着她的衣服和裤子，一边嘴里嚷嚷着：“臭婊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怎么了？怕了？”叶子惊恐的推打着许杰，想挣脱他的控制。此刻，她为自己的天真万分后悔，她只是想做个身体上的成人，却完全不懂得人性，没想过要做个心理的成年人，那就是要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负责。突然，“啪”的一声，许杰狠狠的扇了她一个嘴巴，她瞬间只感觉左边的耳朵里在嗡嗡作响，大脑里一片空白。

　　“完了，自作自受”。她脑子里一遍遍闪现着电视上看到的先奸后杀的那些案例，这就是女人主动送上门的下场，一夜情不是人人都能玩的起的，尤其是面对许杰这样的野兽，她感觉自己彷佛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此时此刻，她想起妈妈以前给她说的那些故事，谁的女儿被搞大了肚子，谁的女儿被男人抛弃不得已去堕胎，名声彻底完了。“现在怎么办？”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当婊子就别装贞洁，这就是她自己的选择。“许杰，我不愿意你再硬来就是强奸！”她一边撕打着许杰，一边大声的朝他吼着，恨不得整座楼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看来这一句还是有效果的，许杰瞬间停下动作，恶狠狠的把她摔在床沿上，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怎么了？这不就是你要我做的么？你装什么装？”许杰拿起一瓶矿泉水，大喝一口，朝她说道。

　　她眼里含着泪，慢慢坐起身来，一边扣上上衣的扣子，一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穿好衣服，她朝门口走去。许杰在背后幽幽的说道：“怎么了，大美女，玩不起么？出来玩你还把自己当仙女下凡啊？”叶子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着他：“今天是我的错，是我太幼稚太天真，是我自找的。”说罢，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去。泪水顺着微风洒落在她的脸颊，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她顺着马路沿子走着，失魂落魄，眼泪像止不住的水流，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站在十字街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事绝对不能告诉妈妈，她如果知道得多伤心。她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被小混混当成了婊子消遣，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