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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如银针般刺破夜幕，将整座城池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之中。惊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间的迷香早已被浸透，散发出微弱的苦涩气息。他死死盯着前方巷口那团蠕动的黑影，喉结上下滚动。
“该死，偏偏是这种天气......“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睫毛上挂起细密的水帘。三丈外，那只完全体杀戮之怪正撕扯着一具残缺的尸体，黑雾状的身躯不断扭曲膨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惊石知道，自己的迷香在这种潮湿环境下效果至少减弱七成。
他反手握住腰后的钨钢短刀，刀柄上缠绕的红线早已被血浸透，变得暗沉黏腻。这是最后一搏——守夜人联盟手册第37条写得明明白白：遭遇完全体杀戮之怪，立即撤退请求支援。
但身后巷子里还有三户没来得及疏散的百姓。
“嘶——“
黑雾突然凝成利爪形状，以惊人的速度向他袭来。惊石横刀格挡，金属相击的刺耳声响彻雨夜，他虎口顿时迸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雨幕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铃。
很轻的一声，却让杀戮之怪的动作诡异地停滞了一瞬。惊石趁机后撤两步，这才注意到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个黑影正缓步而来。
那人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浇在身上，却奇异地给人一种干燥清爽的感觉。他身披陈旧的黑袍，背上负着一柄用灰布包裹的长剑，腰间悬着一枚青铜小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最令惊石震惊的是，这人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设下的结界——那本该阻止任何人进入战场的屏障，对此人而言仿佛不存在一般。
“喂！别过来！这里危险！“惊石大喊着再次挥刀逼退怪物，却见那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正在对峙的一人一怪。
杀戮之怪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吸引了注意，黑雾翻滚着分出几缕，如同触手般向那人探去。惊石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小心！“
就在他即将触及那人衣角的刹那，杀戮之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暴长至两丈高，幻化出七只狰狞的利爪同时扑下。惊石眼睁睁看着那几道黑雾利刃距离陌生人后背不过三尺——
“吵死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惊石甚至没看清那人如何动作，只见他头也不回地抬起右手，掌心突然迸发出一团耀眼的白光。那光芒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冬日初雪般圣洁，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白光触及黑雾的瞬间，杀戮之怪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在白光中寸寸瓦解，黑雾状的身躯如同撞上烈阳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殆尽。
残余的几缕雾气挣扎着想要逃窜，却被某种无形之力束缚，最终凝结成一颗龙眼大小的墨色珠子，“啪“地落在那人掌心。
雨更大了。
惊石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滩水花。他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守夜人联盟最精锐的小队也要苦战半日的完全体杀戮之怪，就这么......没了？
那人收起墨珠，依旧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肩上的落叶。
“前、前辈！“惊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踉跄着追上去，“您是联盟派来增援的守夜人吗？“
黑袍人脚步微顿，缓缓转过头来。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惊石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那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眼如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寂寥。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如星空倒悬，右眼似深渊凝望，瞳孔边缘还浮着一圈暗金色的细纹，在雨夜中泛着微光。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眸。
“联盟？“少年开口，声音清冷得像雪山融水，“那是什么？“
惊石一时语塞。“就是...处理这些异常事件的组织啊，您别开玩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注意到对方蓑衣下露出的一截剑鞘——乌木材质上蜿蜒着血色纹路，正是联盟最高机密档案里记载的“葬神纹“。
传说只有斩杀过神明的兵器，才会染上这种诅咒般的花纹。
少年——现在惊石确定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年轻——微微蹙眉，转身欲走。鬼使神差地，惊石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角：“等等！至少告诉我您的名字！“
雨线突然静止在空中。
惊石瞪大眼睛，看着无数雨滴悬停在两人之间，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抓着袖角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秋十焉。“少年——现在他有名字了——拂袖震开惊石的手，十几滴悬停的雨珠随之迸裂成更细小的水雾，“现在，松手。“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雨幕中，惊石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掌心全是冷汗。更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对方报了名字，脑海中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三个字的发音。
只有腕上莫名出现的红痕隐隐作痛，组成一个残缺的符纹——像半片雪花，又像折断的剑。
雨又开始下了。
惊石弯腰捡起掉落的短刀，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蹲下身，从积水里捞出一根褪色的红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奇迹般地没有沾染半点雨水。
绳结处缀着一粒芝麻大小的银铃，正是方才听到的声音来源。
“秋......十......“惊石努力回忆着那个转瞬即逝的名字，却怎么也无法将音节拼凑完整。他鬼使神差地将红绳缠在自己手腕上，银铃触碰到皮肤的刹那，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闪现在脑海——
雪山之巅，蓝衣女子将染血的剑递给少年，剑柄上缠着同样的红绳。
“记住，你的命是用我的血赎来的。“
惊石猛地松开手，红绳自动缠绕在他的手腕上，银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远处传来同伴的呼唤声，惊石慌忙将红绳藏进袖口。当他再次抬头望向秋十焉消失的方向时，雨幕中似乎有剑光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