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道白的腻人的光,而后是无数惊惧的目光。我推开了那扇巨门,手上提着如漆一般的混沌。“时候到了。”我吐出清晰的字,眼迎着王凌厉的气息。
默立在王左右的卫兵依旧滑稽地站着,臣民们依旧滑稽地跪着。混沌让命运之轮在此刻停止了转动。王凝视我手中混沌许久,道“汝为何僭越?“我将手中混沌随意摆弄,淡然答道“取你性命,以慰先灵。”
几乎同时,我手中的混沌如野火爆燃,深渊一般席卷了王目光所到之处,将王重重围住,王的瞳孔紧缩,他发觉自己竟看不透这纯黑帷幕,他的眼曾跨过千里万里大地纵览万象窥视一切,但他无法从这片混沌中看到哪怕一点波动,只有纯粹的黑。王禁不住颤抖起来,这是他坐在王座上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恐惧。
然后,然后传来了声,王听见盔甲落地的声音,听见长衫撕裂的声音,听见喉咙的呜咽和血肉消解的沙沙声,最后只能听见鲜血滴落的声音和自己的喘息声。
纯黑帷幕落下,混沌吸食了一切,王看见我被血浸透的袍子和一片狼藉,他站了起来,从自己尸山血海堆积而成的王座上站了起来。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复仇的渴望下扭曲狰狞,手中的混沌化作刃型,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我近乎狂热的向王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对混沌的虔诚。
王没有躲,他只是盯着我。
我终于走到了王的面前,我看着他,希望从他临死的眼里看出一丝悔意,我失败了,他只是看着我,他是接受了吗?我深吸一口气,望着他,手里的混沌嘶嘶作响。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我向着王的颅顶挥出了混沌。
那一刻,我没有我预想的那样畅快,我看着王从中间被混沌消解成两半,他没有血肉,他只有明晃晃的机械零件和令我作呕的锈蚀管道。
我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突突地跳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从王断成两截的可笑身体中钻出,我看着王的假眼,我看到嘲弄,我再次刺入他虚假的一切,混沌将王的一切消解成了虚无。
我的疲倦如潮水般袭来,我手中的混沌熄灭了,我只能瘫坐在地上,意志坠入无尽深沟。
王是假的。
什么是真的?
——《死王》
2
塞塔纪年人文月灵日
自尊贵的圣皇塞塔洛斯的环宇舰队登陆死湮星宣示主权后,圣皇遍布六界的子民无不祈求圣皇将死湮星的土地赏赐给他忠实的仆人们。
死湮星是一颗宝藏之星,星球表面遍布某种高价值的可开采灵状体资源,该资源暂时被圣皇麾下荣光庭下属的术管们命名为’白元”。
据可靠消息,荣光庭技术部已派出多达三千人的研究团队登陆进行科研探索和星球整体评估,技术长雷耶斯在接受本报采访时透露:混元极有可能成为代替血元和灵元成为第三代重要的星舰燃料,不仅如此,白元在疗愈奴隶的精神状态和控制行为方面有着巨大的潜力,众多的肉奴和灵奴极有可能进入无叛乱年代。
此外,雷耶斯技术长还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暂时无法证实的猜测,由于白元具有高度可塑性和反应性,不排除其实际上产自有机体的可能。
在技术部发掘死湮星的同时,圣皇伟大的荣光教廷也将派出巡回教团,以确保死湮星将来的常驻子民也能被圣皇的荣光所笼罩。有意思的是,本报在向教团人员确认死湮星是否存在原住民和原始宗教时,得到了模糊不清的答案。本报专员并未就此事深入调查报道。
但在取得辉煌成就的同时,本报了解到,一些荣光庭的技术人员和教团主教疑似受到混元影响发生灵魂波动,虽然荣光庭在死湮星官方广播辟谣相关人员灵魂波动与白元无实际关系,但上诉荣光庭内政部要求撤离死湮星的子民越来越多,我们相信在圣皇的庇佑下,他的子民将会克服困难,征服这颗星球。
明天将是尊贵的塞塔洛斯圣皇的生辰,环宇舰队取得如此成就既是向圣皇本人最崇敬的献礼,同时也标志着在圣皇的伟大领导下,我们开拓宇宙的征途正在稳步推进,开拓者报作为自帝国成立以来沿袭数个纪元的跟随耳目,我们可以满怀自信的告诉帝国的子民;帝国的未来无限光明,我们将在塞塔洛斯圣皇的英明领导下迈向征服宇宙的新篇章!
摘自《开拓者报》
3
萝卜今天看到的天空与往常不一样,是红色的。
几乎在他出生起,白色就一直挂在天上,妈妈说那是祖先灵魂的白纱,祖先们在地上勤恳地采集灵气,死后便被慈悲之母收去,在天上继续宽慰地上的萝卜一家和无数邻居的灵魂。
萝卜起初不信。
但萝卜四岁时,一场恶疾让他差点丧命,他只记得看到奶奶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虔诚地举起双手挥向天空。半晌过后,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流穿过身体,包裹着他的小小灵魂。萝卜此后便痊愈如初。
可今天白纱被好多条黑色的大鱼拖拽出了伤口,那一道道鲜艳的红布满了天空,萝卜跑进洞穴,跑过嶙峋的灵石,三步并两步地跑向在洞口焦急张望的妈妈,兴奋的喊“妈妈,天变色了!”妈妈心里一惊,放下手中的网,拉着萝卜的手快速跑进家门,她握着萝卜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们俩几乎跑到了洞穴最黑暗的地方。萝卜心里很不解,刚想开口便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血色天灾来了,慈悲之母保佑我们!“萝卜看着作为祭司的奶奶身体趴在地上蜷缩着,嘴里念念有词。其余的祭司也和奶奶一样跪拜着,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因为恐惧无法通顺地念出祷文。他诧异地看向妈妈,却看到妈妈只顾看着陡峭通天的岩壁,黑色的眼睛充满了说不出的意味。
死一般的寂静席卷着。
一阵雷鸣般的巨响,伴随着无数的哭号,一时间洞穴尘土飞散,红光几乎透过洞口扑了过来。妈妈死死抓住萝卜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奶奶喘不过气地咳嗽。萝卜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溢满了血,几乎要喷涌而出。
尘土落下,萝卜看见其中一只黑色的大鱼已经停在了离洞口不远的灵地里,无数黑色的吱吱作响的铁人从大鱼的肚子里钻了出来,他们拿着滋滋作响的长棍向洞口走了过来。
“萝卜,”萝卜转向妈妈”记住这一天。”妈妈的脸上没有了从前红彤彤的颜色,只剩惨白。萝卜有点害怕,他哭了起来,妈妈和奶奶在他模糊的视野里逐渐越来越轻,两团黑色进了洞穴,妈妈和奶奶啪啪两声炸出了红色的花,化成白烟飘散。而萝卜藏在阴暗的角落打哆嗦,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放开了呼吸。
萝卜脑子空空的,他仿佛听见妈妈在耳边哄他入睡,他跌跌撞撞地闯了出去,倒在无尽的大地上,眼里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