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都新区世纪大道，荣辉大厦里正冒出滚滚浓烟，透过烟雾依稀可见楼内火势汹涌。
一男子从四楼撞碎玻璃一跃而下，重重落在地面上后又踉跄着向前慢慢爬出，在他身后的大楼里传来巨大的爆响声，又是一个正装青年从那扇破碎的窗口落下，只是不同于前人的狼狈，他的落地可以称得上优雅——-轻盈地跳下，双脚接触地面时只是膝盖微屈，便在地面上稳住了身子，随后不做停顿地一步一步地追上了还在地面上爬行的那位。
哒——哒——
四周明明奏着火焰与狂风的交响曲，这清脆的步履声却异常明显，直叩人心门。
兴许是听到了身后阎王敲门声愈来愈近，地上这位爬行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脸上的神色更发狼狈，直到从他后脖颈处传来一股怪力——让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了荣辉大厦地门前。
“啊！”若是平常，他肯定在被人抓住的一瞬间就能转身缠住来人的手臂，随后反压关节脱困，连非凡能力都无须动用，但此时他甚至连再喊大一声都有些为难，这青年看着嘴上无毛、手不生茧，但动手生狠果断，精力充沛，非凡能力也不是一般的难缠，纵是他这样混迹地下数十年的老炮，在与青年的交锋中也已经筋疲力尽，从肉体到精神都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榨不出一丝精力出来。
而今晚一切的始作俑者—让池正一边盯着地上不断蜷缩的受害者，一边顺手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带着金色唐草花纹的烟黑色雪茄盒，边盘玩着边问他：
“你们从那条船上偷来的东西呢？”
让池打开雪茄盒，从中取出的却不是雪茄，而是一根不论长短抑或是粗细都要略过于筷子的线香来，竖在面前轻轻一吹，向上那头就倏地燃起来，一缕淡淡的青烟直直地飞上云霄，冲破四周汹涌的火焰与烟尘，在这繁华大都市的霓虹夜光下淡去。
一股清新的檀香味从他手中四散而去，只是细细闻去，却又带有一丝锈味。
“怕你贵人多忘事，3月6日偷渡到在上浦港的船，婴儿大小的东西。你们一共十五个人，一共杀了十二个人，9男3女。”
让池说话不算快，手里的香条燃了会儿，着的那头虽然一直亮着火光，却诡异的没有任何损耗，仿佛那弥漫着的香气是从虚空中传出的。似乎是闻够了，他忽然松手，任由香条落地，触地的一瞬间，那香条猛地化成一滩灰烬，随风飘走。
奇异的香味在空气里迸发。
地上那男人突然笑了，身体也不在颤抖，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来。
“机器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啊...”他停了下来，咳嗽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团黑色的血肿，他抬起头，一脸的黑灰血污，满是血丝的发红双眼直视着让池，再次开口：
“那船上根本就没有东西，所有人的情报都错了...哈哈哈...咳咳...”笑了没一会，他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们在那等船等了三天，杀完人搜了四遍！什么都没有！哈哈！”男人笑得很放肆，全然不顾面前的男人已经缓缓蹲下，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一股恐怖的热量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他周遭的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一息之间，他的脸色变得惊悚可怖，随后就永恒地化为了一滩发着赤红色光芒的液体，发出呲呲的响声。
让池抬起脚，对着沾上那男人的皮鞋尖吹了吹，这时一个穿着灰色休闲卫衣卫裤、戴着黑色大方框眼镜的女子从远处走来，对着他喊道：“队长，三金那边有线索了。”
让池“嗯”了一声，也向着这女人走过去，临近道了一声“跟小光说可以收手了，你联系下公安，让他们配合我们工作。”
女人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这次记得用对格式。”走远的让池头也不回的又说了一声。只是这次女人只是撇了撇嘴，没再做回应。
繁华的世纪大道上车水马龙，这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却没有被记录，只是突然有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本，长大嘴巴指着火光连天的大楼浑身颤抖。
......
“没人告诉过你穿黑西装不要搭颜色这么花哨的袜子么？”
“欸，我刚搬家，好多衣服都还没收拾出来，就找到点以前上学打篮球穿的袜子。”
羿晓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到公司报道的那个上午。
在门口等待时，对面那个高马尾丹凤眼美女一直盯着自己，不过坐下来的时候露了一点紫色的袜子，就被她说道了一通。
他当时很紧张，远比之前一进面试就被说你看着太不稳时重要紧张的多。
但如今，才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候，他站在荣辉大厦的门口，这栋一直不怎么出名的大厦如今终于红红火火了一把。通天的火光下穿着西装的男女们进进出出。
顾姝——那个高马尾丹凤眼的女孩儿，正哼着最近的流行歌从远处走来，在她的头顶是呼啸着落下的一大块碎石。
快跑——
羿晓想喊，却控制不了自己。
“他”抬手打了招呼，两人一起结伴走进大厦，瞥到门口的台阶上一滩粘稠的液体缓缓流下。
......
“据消防通报，昨日晚间，沪都新区消防大队救援中心接到报警，世纪大道荣辉大厦突发火情，大队立即调派力量赴现场处置，至凌晨一点，火情基本被控制，过火面积超过一万两千平方米，起火原因经分析大概率为电气线路老化产生电火花引火，截至目前，已造成十七人死亡，十三人失踪，九人受伤...”视频里的女主播面色沉重的播报着，羿晓神情呆滞，脑海里像是一团浆糊摇来摇去。
“哎呦这大厦我以前在里边上过班，内卷可严重了！”
“这下看看谁还敢加班#捂脸笑”
“怎么起火的不是我们公司啊#哭——”
“死了这么多人，失踪的估计都尸骨无存了..”
“+1，楼上怎么还在开玩笑”
......
网络上大众的反应千奇百怪，但是羿晓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昨晚的梦！
顾姝不会有事吧？
他慌忙地掏出手机，颤抖的手却几次都按错了密码，好不容易打开了Q信，却找不到顾姝的账号。
不对，不对！
打电话，我记得电话号码——157...
浆糊里抖出这么两句话来，随后上班第一天和顾姝互相自我介绍的场景一点点浮上来：
“你好，我叫顾姝，沪都政法本硕，很高兴和你做同事！”梳着高马尾的女孩毫不怯场地伸出手来，阳光从一旁洒下，倒有些让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好我是羿晓！”慌不迭地握住了那只手，羿晓咽了下口水，“我是尼泽兰留学回来的，没在国内读大学。”
“哟，还是个‘海归’！”她笑得很真挚，“你加下我微信吧，和我手机号一样，157...”
羿晓记得很认真。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听着耳边传来地声音，羿晓只觉得世界失去了色彩。
不，不可能啊？
又打了一遍，还是空号。
再仔细核对一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想想，好好想想，羿晓你不是一直记忆力很好的吗！
打了四遍，一直是空号。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打给了负责他们培训的组长。
“诶裴组长我看到新闻了，您没事儿吧？”
“那没事儿就好啊，对了顾姝您联系到了吗？”
“啊？就是和我同一期入职的那个女生啊，您不记得...”
“什么叫，那一期只有我一个人入职？”
“我们公司从我入职前一个月就没有通过别人的简历了？”
“我，知道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也好好休息，再见。”
羿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关心火灾，不想回公司群里发的平安接龙，不想理会以前同学发来的消息。
但他知道顾姝没了，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他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记忆里也回想不起顾姝的面容，但是却始终记得那个罩再阳光下向他伸出手的身影。
羿晓抬起无神的双目，又瞥向了手机里放着的有关火情的短视频，一瞥之下却看到视频中已经发黑坍塌的大厦里一个男人从高层跌落，随后又是一个男子跃下，四周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们。
他眨了眨眼睛，定睛看向手机，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仿佛他的眼前本来是一片迷雾，如今却已都缓缓消散。他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当时燃起大火的荣辉大厦下，他看到了年轻男子把另一人融化成水，听到了年轻男子和后来女子的谈话，他感觉到整个大厦附近都被人笼上了一层透明的罩子，外面的人进不来也看不见。
最后，他看到了年轻男子的袖扣上的徽标，一柄利剑穿透龙头。
忽然间他又被拉回了现实，四周的一切又变回了他的小公寓，羿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现在只觉得累，除此之外就是全身的汗，浸透了他的全身，再次盯向手机，已经没有那股穿透迷雾的感觉了，只有深深的无力感，那种像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哐当一声，羿晓后仰躺在了沙发上，看着略有些发黄天花板，他有了个想法。
如果这算超能力的话。
如果它还可以复现的话。
说不定我可以搞清楚一切。
来不及细想，羿晓便疲惫地进入了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