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时值盛夏。
要说最让人觉得难受的季节,当属夏季无疑。
至少郭平是这么认为的。炽热的阳光将人困在名为“房屋”的恶兽腹中,燥热的温度使人甘愿被空调制造的凉气慢慢“消化”。
然而,在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下,郭平竟在外游荡。
虽说此刻临近正午,正是繁华时刻,但早已因政府规划而萧条破落的老城区内的楼房建筑因早期的规划问题,排列甚是紧密。除主要干道外的其它通路都过于狭窄,仅容一车通行,一天四时都难有阳光照射,阴潮至极,平时便少有人行。
郭平总是觉得整个城区内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烂臭味,就像一个身患重疾却又得不到有效治疗的老人一样。
或许在大城市的街道上此刻仍是人来人往,埋头苦行,皆为生活奔波,但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老街区上可以说是难见行人,道上商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因经营不善早早便关门大吉,门墙上贴着的房屋出租告示也早因风吹雨打而破损不堪,仿佛被时代抛弃了的废土一般,毫无生机可言。
身穿在帝国内统一的夏季白色中等教育学生制服的郭平在此游荡。
这很不正常。
现在可不是什么节假日,且离放学时间仍有段时间。郭平的行为让人联想到“逃课”这一不好的字眼。
好吧,其实郭平并未逃课,这事确实事出有因。
......
些许微风中混杂着老城区所特有的土腥味和腐烂味,令人作呕的气味使郭平几欲呕出些什么来,但那独属于夏日的灼热气浪又让恶心感散去不少,连带着让郭平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就在昨日,警方宣布小镇又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这大概是这个月第九个失踪的孩子了。除前日的一个失踪者是17岁外,其余失踪者年龄都在12岁以下,最小也不过8岁而已。
他们都是只是一群孩子,比郭平这个即将完成帝国中等教育的17岁的少年还要小的孩子。
就像是将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这起连环失踪案让这一本来平静的小镇泛起了些许微波。
像这样的连环失踪案,镇上的警察们早已行动了起来,甚至早在本月第四个孩子失踪的时候就有嗅觉敏锐的警员行动了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在城市的不少地方都安置了站岗巡逻的正式警员和辅警,并将本案定为一起极其恶劣的连环绑架案,并发表了一份声明。
洋洋洒洒,长篇大论,通篇约有三万字的样子。
概括下来大意是斥责诱拐犯的丧尽天良,以及表示警方对这事会如何如何尽力,并对失踪者的家属表示遗憾。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但说句不好听的,不光郭平觉得,事实也证明这些行动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虽说是小镇,但镇也不小,仅常驻人口便有十万之多。
失踪案并不局限在一小片区域,而是囊括整座小镇,若不是因为不是同时发生,甚至都要被怀疑为团伙作案。在这座小镇还有不少的地方是因警力原因而无法巡视的地方,又因为靠近临海市这一大城市,流动人口可以说是无法计量。
绑架犯完全可以晚上在这个小镇作案,白天再乘公交花上大约1个小时到临海城工作,又或是干些别的什么。
可以说是完全无从找起。
不仅警察行动起来后连续7天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甚至就在两天前,哪个17岁的孩子,也就是和郭平同个学校、同一班级的同学还是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音讯全无。
据失踪者的父母所说,那孩子在清晨按时上学,像往常一样,但这却是他们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也是他所被目击到的最后一次。
这是这个连续诱拐犯头一次对年龄在12岁以上的人下手,这也让这一诱拐犯的危险程度更上一层。
然而警方认为这是他们的行动所取得的重大成果:正是因为他们的行动,让这个诱拐犯放弃较易获得的猎物,也就是低龄青少年,转而向更加难以得手的猎物出手。
在郭平看来,这完全是个笑话。是无能者对自己无能而做出的辩解。
事实证明郭平的看法是对的,就在昨日,第九个失踪者出现了。
依旧是个10岁的小女孩。
这狠狠的给了小镇警察们的脸上来了一记耳光。
不只是警察,不少人都希望那个女孩的失踪不是真的。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人失踪了,失踪的还是一个有基本的自保能力的青少年,甚至再过几日,他就可以完成帝国的中等教育,踏入社会寻找工作,成为一个社会人。
参与调查这件失踪案的不只是警方,郭平所在的学校也在昨日从临海市内雇佣了一家据说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去找回校内的失踪学生。
这件事是郭平听班主任昨日放学时对全班说的。
与其他人不同,郭平没有监护人。
郭平的父母早已去世,为郭平留下了一套房子,以及虽然不多,但却足够他即使不工作也能较为宽裕的活到60来岁的遗产。只是他没有妹妹,离父母双亡有房有妹的主角人设还差了一点。
虽然临近帝国的高等教育考试的时期,学校也依旧在昨晚宣布了停课。想要让自己的学历更进一步的学生只能由再学校自习转为家中自习,然后在还有几日的考试之日前往目标学校参加考试。至于那些不打算在学历上更进一步的学生,只能结束日复一日的招聘会,闲赋在家,无所事事。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郭平仍在街上闲逛是否有些不太正常,即使他完全没有接受帝国高等教育的想法?
他是否是打算拿自己当诱饵引出诱拐犯来当一把英雄,让人另眼相看,以谋求一份好工作呢?
答案是否定的,毕竟他与失踪那人完全不熟,即便那人与他是同班同学。更准确一点说,他与所有人都不过是点头之交的程度,没有什么熟人。
更何况郭平从来都没有“做英雄”这一想法,甚至可以说他讨厌成为“英雄”,也讨厌英雄这一类的人。
毕竟这些人太过于闪耀了,完全不符合郭平小透明的人设。
是的,不符合人设。
虽然未曾去看过心理医生,但郭平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与常人有异。
简单的说就是,郭平是个精神病。
至于引起这种精神疾病的原因倒也简单:郭平自小便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同,他有着一些无法用常理看待的特殊力量,比如隔空取物、浮空飞行之类的特殊能力,以及时不时对一些陌生人涌现出难以遏制的饥饿感。这饥饿感让他渴望用能力碾压那些陌生人,撕成碎片,吞食其血肉,不留残渣。
虽然这感觉并不强烈,尚处于可以凭意志强行压制的程度,但也足以让郭平感到惶恐。
他害怕自己某天失控,给周围人带来危险。
因此,郭平封印自己的能力,不再使用,同时也开始压抑自己的感情,去对抗这难以遏制的饥饿感。
其后果便是,郭平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或者感情稀薄的血肉机器,就像帝国内那个名叫机器人教的小众宗教所宣扬的完美人类,一个被上层意志与时代洪流所裹挟着前进的血肉机器。
在父母的葬礼上,郭平可悲的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悲伤,但他还是哭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一直保持的完美心境在父母死亡的冲击下出现了一丝裂隙。
如今,这样的郭平再次受到了冲击。
郭平不仅认识最后一个失踪者,他还亲眼目睹了那个家伙被绑架的全过程。
只是他在当时并未意识到那是在绑架。
毕竟失踪那人看上去完全像是自愿跟随诱拐者走的,那样子甚至让郭平产生了他们是熟人的错觉。
郭平是不会向任何人说的,即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而且之后还会有不少麻烦事,不仅会让郭平处于风头浪尖上,甚至还可能会危害他的安全,让他不得已使出能力。
因此,对郭平来说,不说才是最好的选项,当一个视而不见的路人才是最好的,就像郭平一直一来所做的那样。
然而,郭平的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让他不要对此视而不见,站出来,和大家去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去救下那个并不算是熟悉的同班同学,在一切尚有挽回的时候。
他的心乱了,在经历父母死亡后出现一丝裂隙的完美心境又受到了一记重锤。
说了,不仅没人相信,而且对自己有害;不说的话,这被压抑已久的声音又在催促着他赶紧去做,他迟早会更进一步的踏入疯狂的深渊。
这样的矛盾使得郭平无法静心留在家中,只得无意间四处游走。
不知不觉中,郭平走进了一处死胡同。
就在郭平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右肩一沉,感觉上似乎是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有人在跟着他,而他却对此一无所觉。
这个跟踪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