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山间的溪水已经化开了,但是地上仍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这样冻人不冻水的天气,一个大汉却赤膊上身站在雪地里,大汉四周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围成一圈。双方僵持着,谁都没有贸然出手。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束手就擒吧,今天你是绝对逃不掉了。“
大汉怒道:”一群龟儿子还跟老子废话什么,有能耐就过来吧。“
那黑衣人很平静的接着说道:“你师傅作恶多端,不会有好下场的,弃暗投明吧!或者你知道那件东西在哪里,说出来我也可以放你一马。”
大汉默不作声,像是有些动心了。
黑衣人继续说道:“你知道那东西的厉害,落到你师傅手里,过得两年他就成精了,指不定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来。”
大汉道:“哼哼,你们也算是好人。”
黑衣人冷笑道:“算不算好人总比你师傅强吧,你是真要逼我们动手吗?”
大汉用余光扫了一眼左右道:“难道人多我就怕了你不成。”
黑衣人挥了挥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法师,该你出马了。”
这时在树林中,走出一女子,身材极高,瘦骨嶙峋,身穿褐色八卦袍,最奇特的是女人的两只眼睛都是半透明的,像是镶嵌了两个玻璃球。
那大汉显然十分忌惮,硬着头皮指着那女人说道:“亏了你们还自称是好人,她才是妖孽。”
黑衣人都向两旁让开,女人缓步走进圈里,一双玻璃眼看不出是否转动,也看不出她目光聚焦在哪里,她似乎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或者更像一个等候指令的机器人。
大汉忽然喜形于色,大呼道:“师傅,快来救我!”众人都是一愣,回头寻找他师傅。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一个箭步,像一辆重型坦克,撞翻两个黑衣人之后在雪地上狂奔。
黑衣人呵呵笑道:“跑了!法师看你的了。”
女人毫无表情,伸出两个指头抵住眉心,瞪大了双眼,随即寒光一闪,由她的两眼中射出一道白光,打向前方。
大汉体型壮硕身手却很敏捷,一个前滚翻,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那道光束。迈开大步继续向前狂奔。
那玻璃眼女人不紧不慢的扭过头,看准大汉的背影,又是一照,这下不偏不倚的将大汉的整个身形全部照在了白光里。一瞬间时间像是停滞了,白光中,大汉全身的骨骼脱离了肉体悬浮在原地,由于惯性他的身体仍然向前冲去,但是没有了骨骼的支撑。就像一堆肉囊,很快瘫软在地上,整个过程没有见到一丝血迹,随后,他的血肉由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力,爆开了,百米之内,血浆与肉块崩的到处都是。
我是在对面的小山上看到这恐怖一幕,我和师姐伏在枯萎的干草丛中,见到此情此景,师姐赶紧捂上我的眼睛,同时她也紧闭上双眼,我们两个把脸埋在雪里,全身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们才敢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那大汉是我们的大师兄,他死去的地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地上的雪仍是洁白的,一丝血污都没有,像是一切都未发生过。
由于被惊吓过度,我恍惚觉得刚才像是做了一场梦,还没来得及分辨事情的真伪,就被师姐拉着沿着山坡向另一个方向疯跑下去。
在这深山老林里很容易就迷失方向,可也顾不得许多,师傅早就跑的没影了,只给我们大概指了个方向,我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所有的树都长的一个样,还好师姐可以看太阳辨别方向,力气用完了,也不敢停下来,师傅肯定不会在汇合点等我们,如果去的晚了,那就再也跟不上大部队了,即使不被冻死、饿死,估计也会被野兽吃掉,所以我们两个只是不要性命的狂奔。
还好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和师姐来到了汇合点,是在一个小山包下,有一座破庙,东北的庙里多是供奉狐仙一类的山神,这座庙里神龛上的泥像早已破败不堪,只剩下盘坐的两条腿,四周的墙垣多数倒塌,只剩几个大柱子支撑着顶棚。
师傅坐在里侧,面前生着一堆篝火,其他师兄弟三三两两聚着,也都半躺在地上,意气极度消沉,看样子晚饭是没着落了,我和师姐也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很快我俩就依偎着睡着了。
睡梦中也是在不停地奔跑,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到处都是仇家的身影。
忽然有人踢了我两脚,我赶忙坐起来,还以为仇家又追来了呢,晴朗的星空下站着一个人,原来是二师兄。
二师兄冷冷的说道:“没死就滚过来。”
我和师姐睡眼朦胧,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们师兄弟一共十一人,大师兄挂了,剩下十个,都已经围坐在师傅面前的火堆旁,老十边上有个空隙,我和师姐也坐下来。
就听二师兄阴阳怪气的说:“您老人家也不能把我们的命不当回事啊,今天的事您明显摆了大师兄一道,我们都是你徒弟,没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当中的哪个了。”
师傅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老三老四也跟着起哄:”你身上那个宝贝也是我们几个用命换来的,就不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万一我们走散了,岂不是啥都没有了。“
师傅用眼角扫了他们几个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师傅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狠毒,手段阴损,被他一看,老二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半截,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们也是在为你卖命,到头来,啥都没剩下,您老今天把大师兄卖了,我们哥几个也是心寒,咱们这趟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在,您老能不能给个话,要不分我们点财物,咱们就此散伙,这样一来目标小点,说不定能逃得掉。”
师傅手中的木棍拨弄着柴火,用干涩的嗓音说道:“老大是自愿的,事先他知道后果,而且是他主动殿后,为了让我们能逃走。”
老三马上道:“你这鬼话可骗不了我们,是你故意把大师兄支开,让他去拾些柴火,结果他前脚刚走,你就放出烟花,把仇家和大师兄一块引过去,还故意留下错误标记,让他引开了那些人,我们可不傻,都看在眼里,你就别狡辩了。”
师傅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三个,缓缓的说道:”我没有骗他,引开我的仇家是大师兄自愿的。“
老三呵呵嘲笑说道:“你这话鬼才相信呢!他死了,死无对证,除非你让他复活,亲口讲出来,我们就信了。”
师傅阴邪的一笑:”人死不能复生,要不这样吧,我把大师兄的鬼魂招唤回来,你们当面问问,是不是他主动要求断后的。“
听了这话,大家立马安静了。
我本以为师傅是吓一吓挑刺的几个师兄,谁知他竟然真的要招魂。
师傅经常搞些神叨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每次他都背着我们,这回还是头一次亲眼见他施展法术,我们坐在地上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我和师姐坐在一起,我觉得她贴的我更紧了,下面抓着我的手也有些颤抖,我也很害怕,不知道召唤出来的鬼魂是个什么样子,吓不吓人,想起大师兄死时候的惨状,心里预想他的鬼魂怨气肯定很重,不会是好样子。
师傅不声不响的掏出一件类似道袍的衣服披上,然后又拿出几件东西,一一摆好,看样子都像是坛坛罐罐的器皿,他在其中一个里面抓出一把灰尘扬到火里,那些灰尘并没有四下飞散,而是悬浮在火焰中,上下漂浮,与木屑混成许多小颗粒不停的翻滚。
师傅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颗粒随着他的法咒越飘越高,越来越凝重,上升到一人来高后慢慢汇聚,有了形状,像是一个人挣扎着从火堆里爬起来。
有几个师弟忍不住轻轻的惊呼,那个灰尘形成的人形好像听到了,转头在看,在找,吓得我们都屏住呼吸,不敢稍动。
那些灰越聚越密集,渐渐的灰人的五官都清晰起来,真的是大师兄!
灰尘形成的大师兄不停的转身、转头,像是在看我们,更像是在找什么,忽然他的目光集中到他自己身上,他好像发现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我们都能感觉到他的惊恐失望、他抓挠着从火焰中跳出来。
我们都惊叫着要逃走,师傅忽然大吼一声:“谁都不准动。”
师傅把他面前最大的一个罐子摔到火堆里,柴火被砸的到处都是,我们像是被镇住了,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语,一动都动不了,连呼吸都很困难。
那灰人大师兄张大了嘴,逐一的辨认我们每个人,被他看到就像有火焰灼烧着全身,同时又有一把寒冷透体的钢刀刮过心口。
这时二师兄忽然大叫一声,就看那灰人以鬼魅一般的速度扑在二师兄身上,立时二师兄身上燃起了绿色的火焰,火焰瞬间熄灭,不是!是瞬间钻进了二师兄体内,灰尘也全被二师兄吸了进去,二师兄在地上翻滚扑打,可是都无济于事,他站起来仰天大叫,叫声尖锐的令人眩晕,且叫声连绵不绝,最后竟然转为狂笑。
我的耳膜像是被刺破了,剧痛令我摇摇欲坠,我就见师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师姐也摔倒了,我也挺不住了,瘫倒在地,但是那笑声仍然回绕在心里,那鬼魅的笑声变成了童年的梦魇,纠缠在每个夜晚,驻留在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