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最新kkr款飞艇，酷吧！”隔壁那个爱把头发全梳成冲天刺的小个儿少年被一群小孩围着，高傲地炫耀。那飞艇，周身闪耀着高级金属的光泽，在离地几寸的位置上下浮动，但带起来的浮尘很少，而且在保持驱动的情况下居然是完全安静的。
萧雅刚刚从储水局走出来，听见小孩的叫嚷瞥了一眼，走回自己的小飞艇前，打开座垫，将手里的两桶水放入储藏箱，调整一下位置又盖上了。跨坐到小飞艇上，又忍不住看了眼人家的新飞艇。默默拉起挂脖子上的三角巾到鼻子上，启动飞艇，飞艇发出巨大的引擎声，飞艇原地浮起，脚下的尘土翻飞，跟不远处的新款飞艇形成鲜明对比。一那群半大小子明显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一同向这边投来目光，萧雅连忙一个加速飞出去了。
萧雅行驶在导航地图上预设好的路线上，两边的景色不断后退，从高楼大厦到萧条的贫民区。跟储水局周边的城市中心尽然有序的灰色高楼不一样，贫民区，是颜色多变的，是形态各异的，是低而矮小的，时不时还有一栋小楼上再加一截完全不一样的楼，像一个个被遗弃的玩具拼凑出来的世界。再往远去，便要出了这个城市，走入一望无垠的沙漠。
萧雅忍不住想起刚刚看见的新款飞艇，她也在电视上看见过这款飞艇的广告，售价相当高，足足要自己一年的工资。那漂亮的流线型设计，那优秀的驱动力，她忍不住看完了整只广告。可那不是自己能买得起的东西。公告已经下来了，再有五个月，黄沙也要侵袭到现在的家了，明明搬过来才不过两年，又要搬了。可比起搬家，迁移的费用才是糟糕事。萧雅的妈妈是蛋糕厂的技术工人，萧雅是mg集团的大型机械修理技术工，两个人的收入也无法支撑她们在市中心租上一套两人居小房子。市中心所有的高楼所有权都归m市政府，市民按年付租金，越往市中心的部分越贵，城市边缘的地带可以修建自己的房屋，但却有被黄沙侵蚀的风险。小雅，记得小时候，还在城市更边缘的地方，但那时候，并没有，那样凶猛的黄沙，走出城市，虽然荒芜，却还隐约可见点点绿色生机，要走好一会儿才能看见大人说的沙漠。那时候爸爸也还在，三个人有的时候还会在饭后步行来到沙漠的边缘，看沙漠上的日落。然后在点点星光中踏上回家的路。
不知觉已到了家楼下，萧雅停下小飞艇，熟练地又从座下的储藏箱里取出两桶水，嘿呦一声，将两桶水都扛到肩上，走上上楼的老旧楼梯，旁边的扶手积灰又生锈。楼下小卖店的老板还在看电视，看见小雅走过便推推眼镜，打个招呼：“嗨哟萧雅，你一个人搬两桶水啊？真有劲儿啊！不然你分两次搬呗，别给自己弄伤了。”萧雅涨红了脸，脚步不停地回应道：“没事，我一次搬了得了，免得跑两次。”
搬到了三楼，小雅将水放了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又将两桶水提了回来，先把饮水器打开，检查了，里面并无其他异物，再将两桶水的盖子拧开，灌了进去，直到最后一滴水流出，小雅还用力甩了甩桶，确保每一滴水，都进入饮水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杯子，接了一大杯水，猛猛的灌完，才觉得人缓过来了。瘫倒在沙发上，往外望去，不远处就是沙漠边缘。那黄澄澄的沙漠就像在催促他一样，让她觉得心烦无比。
是什么时候沙漠开始侵袭呢？好像是从爸爸离开的那个时候，似乎就是沙漠的侵袭造成了爸爸的离开。她已经有点记不清爸爸的面容了，只记得在星光之下驮她回家的宽阔温暖的背，和胸前的白花，妈妈的眼泪。那滚滚黄沙，开始随着大风暴蔓延向城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大楼在市中心被修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市民往市中心去迁移。她和妈妈还是在以前的房子住了好久，虽然黄沙越来越近，但妈妈的工资实在微薄，在萧雅终于毕业也能赚钱那一年，母女两人才堪堪买下这套老旧小公寓，她也想跟妈妈在市中心租一套房子但手里的钱实在不宽裕，想着先在这套边缘处的小房子过渡几年吧，再过几年，等她多攒点钱，她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没想到挣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黄沙蔓延的速度。才在这里过了两年，又要面对黄沙的进犯。萧雅也发现了，黄沙蔓延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自从政府的公告下来，妈妈就终日愁眉不展，在房间将存折上的钱算了又算。肖雅心里清楚，虽然有政府的补贴，给他们这种边缘户安排了相对便宜的偏僻大楼，但还是不够母女两人的居住条件。周边的邻居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问题了。
周边已经有不少年纪相仿的青年人集成了几支新的探险队，小雅觉得，也许自己也该加入，毕竟如果留下她跟妈妈也在这个城市，找不到生存的空间了。萧雅想等妈妈回来就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她恍恍惚惚间在沙发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闻见一股菜香。她走到桌前，惊喜道：“今天有青菜啊！什么好日子。”边说边伸手想捻一块尝尝。“啪”地一筷子打到萧雅手上。“先擦手，还有，筷子给你拿来了。”
擦完手回来妈妈已经落座了，还在等她回来再开吃。“等我干嘛，先吃着呗”萧雅边说边坐下。拿起筷子，狠狠抄了一大筷青菜，送进嘴里，露出满意的微笑。陆曼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提醒到：“慢点吃，别噎着。”一边也夹了一筷子青菜，香香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冲。细细咀嚼，久违的味道。
“妈妈，我有事和你说。”萧雅还是开口了。陆曼不由得紧张起来，筷子也停了，她说：“什么事不能以后说，先吃饭。吃啊你不是念叨想吃新鲜蔬菜嘛？”萧雅定定地望着她：“你先听我说。”
“先吃吧，我都饿了，先吃。”陆曼心里发慌，她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不愿意，但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没有说不的条件。
“妈，今天我是必须要和你说的，我加入的探险队，下个星期一就出发了——后天，后天就星期一了。我们已经想好了，这次是往西南走。据说往那边有个g市，就是不知道到底多远。我这两年上班攒的钱，我给你留一半，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搬进新楼，你就要自己每周去储水局取水了。”
“还有啊去住新楼应该治安能相对好一点，但还是要记住不要到处乱晃。这两年水资源越来越少了，拦路打劫的情况老是有发生，我给你的导航标注了危险区，都是之前遇见过坏人的地方，你以后不管出门上班还是自己再去储水局取水，都尽量避开这些地方。如果倒霉遇上了，你就把钱跟水都给他们，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在家，你要自己注意安全。等我有时间我会给你打视频电话的，我在沙漠里，可能接不到你的电话。”
陆曼沉默的听着，轻抚女儿的脸颊，突然发现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大得独当一面。好像过去的几年也是她接过了支撑起这个家的主力棒。明明觉得昨天她还没有桌子腿高，明明她跟在自己身后叫妈妈的声音都还言犹在耳。她就已经这么大了
其实陆曼也知道，萧雅的离开是迟早的事，m市缩小的速度越来越快，资源越来越少，被黄沙吞没的不光是m市的面积，还有一些边缘地带的人，每天都有人死在干渴中。年轻人走出去还勉强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可是，女儿一走，自己真就是孤身一人了。在这样的时代，不晓得她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到达下一个目标的城市，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你不要给我留钱了，你的钱都带上，我们以前的储蓄够我租房子了，我生活你也不要担心，我们公司运行挺稳定。倒是你，在沙漠里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下一个城市，东西带足了吗？尤其是水，你要带多少才够到下一个城市？有没有看好中途的补给点？听说外面还有沙匪，你去过武器店了吗？你既然决定了要去，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你不要担心我你好，把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不要担心钱，如果你不够，我还能匀一点给你。妈妈只希望你，你能活着走到下一个城市，希望下一个城市比我们这情况能好点。”
萧雅轻拍妈妈的背，跟她说了好多好多话，从探险小队的计划行动路线说到自己的新武器——k87激光枪，从自己去看的政府规划的安置大楼说到从新楼到储水局的几条路线，又说起小时候，说起爸爸，像要把肚子里的话全说出来，倒得空空的。
萧雅轻轻抱住妈妈，又有一滴眼泪滴入她的脖颈，凉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