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木桌上,一本合同晃荡荡的斜放着,倒了。
“哎呀,我昨天不说了吗,试用期必须一个月,你以为这好活是哪里都有的吗?”
门口靠着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士,左手夹着一沓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右手掐着半截没熄的烟,在桌旁一直晃个不停。
“老夜啊,你看你现在也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不管你之前有个几千几万的,就你这屋子,下雨漏的水都够我喝半个月了……”
“行啦,我再看看,你也赶紧回去吧。”夜寒摆摆手。
“嘿,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帮你!桌上那破合同,不行咱就扔了吧,这事也不是不常见。你要是还犹豫,我可真走了。”
“走吧。”
关上门后,夜寒回过身来,又躺在了床上。
两年前,一个裹着破布的人敲响了房门,卷走了夜寒所有的钱,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在夜寒眼里其实就是打劫的,只不过怪异的是他竟追上门了,把枪口直接抵在夜寒的脑门上,虽像是一场梦,但一夜之间,屋子里就确确实实只剩夜寒和这一本合同了。
要知道,这抢劫的抢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夜寒之前是世界知名企业的公司高管,可这一折腾,不但钱,银行卡没了,公司凭证一类的竟也一并被卷走,换句话来说,他已经丢了饭碗。
“现在这年头居然还有抢现金的!”夜寒心里边想,脑门还边冒着汗,低头望着地上的那份合同。
合同上的字不知是出自一个疯子之手,还是另有玄机,总之是一字也看不懂,只有题头的“合同”二字,像是艰难写下,才勉强能辨认。
白天,夜寒举着这本合同直奔向最近的警察局。
“先生,监控里并没有看到您表述的人,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有进展后我们会尽快通知您。”警察只提供了这一番说辞。
虽是这样说的,可三年过去了,警察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这本合同也被一个匿名包裹再次寄回了夜寒手里。
在这期间,他试过贴寻人启事,问熟人,没有一点点消息。
但越没有头绪,冥冥之中,夜寒越觉得这合同不简单,又捧着一卷海报,来到了当地人最多的街上。
在张贴海报时转头的一瞬间,夜寒冥冥感觉右侧的小巷里有人在低声议论自己,或者说是自己的名字。
夜寒侧过身,假装观察寻人启事,一只眼睛的余光死死望向了巷子里。
在巷子中,有两个衣着黑色风衣,带着鸭舌帽的人,为了不让人听见,似乎还将帽檐特意的压低。
“昨晚刘哥是不是自己去烧钱了,他这业绩,都是这两年干出来的,上次有个什么叫夜寒的,可让他尝到了甜头!不说别的,唉,他前两天是不是又碰上合作社的人了?”其中一个男人说。
“什么?小声点,这里人太多了,你叫我来就因为这个?”另一位听起来是个女士。
“不是,他还有两单就要升官了,我这些日子手不顺,他走了,谁帮我啊……”
那个女人突然伸出来手示意安静,眼睛看向了夜寒这边,男人望了望,正好和夜寒对上了眼,径直走了过来。
“哥们,你有什么事吗?”
“不是,没事,我就是贴海报的”夜寒说。
男人望了望寻人启事,瞬间皱起了眉。寻人启事上的,是当年抢劫夜寒的那个人,下面还有那本合同的照片。
“现在打劫的真多啊,兄弟你是中招了?”男人嘴里露着些许笑意,在正常人眼里绝看不出来。
“对……啊没,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夜寒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那位男士,但他仍旧将目光放在寻人启事上。
“啊,你朋友肯定不好受,呃,你的电话方便告诉我吗,我也帮你留意一下这个人。”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夜寒,“夜寒你在这啊,人找到了。这位是……”
“那行了兄弟,没事就好,我也有事,先走了。”黑衣男子说。
夜寒注意到那黑衣男子眼里恶狠狠的看着握住夜寒胳膊的人,小步向巷子里跑去。
再望向巷子里,那位女士早已不见了。
“你是哪位,我好像不认识你。”夜寒回头说。
“这不重要,我只是路过,你下次看到这种着装的人最好离远点……你最近被打劫过吧?”
夜寒注意到那人正在观察寻人启事,或者说是里面的人,说道:“下次不会再有了。”
“你总要告诉我你是谁吧。”夜寒再次追问道,他注意到那人看到了下面的合同,眼里瞬间有了光,但也夹杂着恐惧。
“好吧,现在我郑重的跟你说,我叫刘曦,并且,我愿意给你一份你绝对满意的工作,顺便还能让你看看当年抢劫你的那个人。”
夜寒觉得他并不像在说谎,但疑问也变得更多。
“什么工作?”夜寒问道。
“我建议您应该先做好心理准备。”
“有什么的?什么活快说吧,我还得贴海报呢。”
“杀人。”刘曦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寒退了半步,“你是疯子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算了,这么和你说吧,你想要回你的钱吗?或者说一个比警察更有效的帮助?”
夜寒愣了一下,相对于其他的云里雾里的话,他更想听到的是这个。
夜寒沉默了许久。
“我只同意这个。”夜寒答道,随即又后怕的来回打量了刘曦一番。
“好!那就说定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把你能带的东西都带上,最重要的是那本合同,好了后我们在明通路拐角的那座高层底碰面,这是我的电话。”
信息量大到夜寒愣了一下,刚想答复,随即感到天空一暗。刘曦看向天空,嘴里像是嘟囔了一句,骑上路边的摩托车飞驰而去了。
夜寒这时再次仰望天空,天又亮了。
回到家中,坐在桌旁,夜寒回想起白天刘曦所说的话,“他口中所说的‘杀人’是真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杀人’吗?但转念一想,他可只说过同意刘曦帮他,其它的可是一句也没答应,”夜寒想着。
“而且转念一想,他有可能真的靠谱,而这也算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至于见面的明通路拐角,旁边好像就是我曾经的公司。”
思来想去,那两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刘曦也没有解释,但在黑衣男子的眼里,夜寒知道,他们绝对认识。
在日后的几个月,夜寒再也没有见到刘曦或是黑衣服的怪人。但唯一奇怪的是,最近张贴的寻人启事有时前脚刚贴上,回头就消失了。
而今天,夜寒已经准备齐全,租的手提箱和一些生活用品都随同他走出了这个陪了他三年的屋子。
来到明通路,远处左边的高层就是他之前的公司,现在的他,却连门槛都迈不进去。
右边的另一栋高层,就是约定的会面地点,夜寒看了看,只不过是一个装修公司。
感到被骗的感觉刚开始在夜寒的心里蔓延,他就看见了刘曦,在马路对面向他挥手。
夜寒走了过去,看到刘曦左脸出现了一条疤痕,上次碰面并未注意,或许压根没有。
“夜寒你来啦,来吧,我们进去聊。”
“打住,”夜寒举起手说,“你这里的人不会是些‘杀人疯子’之类的?”
“我可以对你发誓,”刘曦说着,拉开大门,“这里没有一个有精神或心理问题的人,日后你会很清楚的。”
进入屋内,夜寒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肮脏杂乱,前台的员工正常的很,与普通办公楼的内饰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的组织在地下,楼上是装修公司。”刘曦带夜寒进了电梯,令夜寒惊讶的是,这栋楼的下面竟然有十层。
电梯里明亮的灯光下挂着几张表单,但夜寒并不感兴趣。
“刚才一楼的是装修公司的前台,我们的组织前台在负一层……”
“啊,刘曦,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加班?哎,这兄弟是谁啊?”
夜寒吓了一跳,进电梯时他并没有发现电梯里还站着别人。
那人手里抱着一叠照片,夜寒想扫视一下里面的内容,恍惚间,他发现照片充斥着模糊的景象,里面像是往外不断发出似人非人的尖叫声。
夜寒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将目光移了回来。
“害,介绍个新人,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上十六楼交几个小单,顺便去十九楼看看上个月捉的那个燃灰。”
“楼上不是装修公司吗?”夜寒想。
没多久,电梯到了负一层,刘曦带夜寒出了电梯。
这负一层的状态完全不同于楼上,各个房间用玻璃隔开,似乎还是隔音的,只留出来了前台的五六米宽的走廊,前台坐着一个老人,带着顶矮帽,穿着一件白色中山装,手里举着一台照相机,正在检查着什么。
“老周,我带来个新人。”
“嚯,”老人眼睛睁了睁,“能让刘曦这小子看上可不容易呀!”说着站了起来,从上到下细瞧了夜寒一番,夜寒瞬间感觉像有一阵电流穿过。
“小伙子多大啊?”
“二十四。”
老人转头看向刘曦:“他通过考核了吗?”
“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怎么……”
“他是火种。”
“我就说嘛,十九楼的那燃灰不可能什么也没干,把它的合同递给我看看。”
“我觉得还是先带他过一遍规矩吧。”
“也对,”老人扶了扶眼镜,态度严肃了起来,“一定把这小伙子留住了!”
夜寒看他们来来回回聊了半天,并未明白个所以然,索性说道:“你们是侦探一类的吗?”
“侦探?虽不想吓住你,但我们可杀人啊小伙子。”老人的回答与刘曦完全一致,一切又回到了夜寒担心的问题上。
“我觉得还是带你去讲下规矩吧,”刘曦说着推开一扇房门,“咱们进去吧。”
待夜寒坐定后,刘曦站在了门口,可以说挡住了门,眼睛直视着夜寒。
“首先,你来到了这里,我想也就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别忘了你说的话。”刘曦说道。
“这是肯定的,只要你肯干。”
“干什么?”
“我认为你已经很清楚了。”
“你……再说详细点。”夜寒强忍着压抑感。
“我们这个公司主要是以猎杀‘死灰’为基本任务,也就是说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杀人’。至于‘死灰’我得跟你展开说说,你带着合同吧。”
“带着。”
“你能看懂合同上的文字吗?”
“不能。”
“太好了,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看懂,幸亏你来到了这里。”
“什么意思?”
“据说在世界的某处,有一个怪异且恐怖的组织,他们先天掌握了一些奇怪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只能靠掠夺‘生气’来维持,”刘曦说道,“而这‘生气’的内容比较广泛,具体做法因人而异。而他们所换取的力量是一些常人所无法理解更难以捉摸的,甚至完全意识不到,如果当年你去找过警察的话应该能发现他们什么也帮不了你。”
“所以说你们就是捉这些人的。”
“没错,虽说杀他们是重要的……”刘曦沉默了一下,瞟了一眼夜寒,转移了话题,“打劫你的人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我们将他活捉了,就在上个月,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们干涉他们动机是什么。”
“动机?我们也是受害者之一,这‘生气’在那些人死后会回到我们身上,而恰恰只有受害者才有与他们对抗的机会,我想现在说这些已经足够说服你了。”
刘曦清了清嗓子:“因为,虽然我们损失了一部分,但同时也从他们那儿得到了一部分。”
“得到了什么?”夜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我没觉得我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你也是。”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呃……天突然黑了一下算吗?”
“那就对了,你可以预知他们的到来……虽说这能力比较常见,可以算是一种本能。”
“所以我在这儿工作的目标是干什么,杀了他们的人,然后呢?”
“当你解决掉一个,把他们的照片拍下来,我们的人会将它们处理,之后也许会给予你一些奖励或者能力,但最重要的,是找回你自己。”
“好吧,弄成科幻片了是不是?一个人在开玩笑失败时是很可笑的知道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吗?”
夜寒吸了口气:“恰恰相反,我同意。”
“太好了,”刘曦激动地猛地一敲门,夜寒透过玻璃,发现老人也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刘曦看着夜寒。
“那么,想去见见老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