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真他妈黑。
将眼皮努力的上下翻,再闭合,再翻开。如此简单的动作竟然花费了数十秒,不过也终于能确定环境很黑,而不是没睁眼。
当然,不排除瞎了的可能。
想试着抬起手探索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很不幸的失败了。
难以置信,全身力气被调动后竟然只够微微移动手指用。
重新审视了身体状况,嗯……全身肌肉萎缩,肌无力,贫血,脱水,胸腔下部和腹部神经绞痛,心跳微弱,呼吸困难,眼球干涩,体温过低......
算了,还是躺着吧。
但也不能只干躺着,所以,回忆一下,这连傻子都知道不对劲的情况是怎么个开展?找找线索,离开这鬼地方。
第一步是回忆事件经过,然后……线索断了。
因为……完全没有记忆。
这是哪里?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现在是什么时间?在这躺了多久⋯⋯家乡、家人、朋友、社会关系、生活经历⋯⋯生日、年龄、长相,甚至是男是女⋯⋯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白,就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不,也许还不如一个婴儿,他们好歹从出生就有了xx之子或xx之女的身份,但自己,空白到荒诞。
所以,自己是谁?或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噢,自己是个人类.至少身体和脑子里仅有的一丝常识是这样回答的。
那么姑且把自己当做是人类吧,人类是有性别的⋯⋯额,摸不到,手根本抬不起来,那声音呢?
出于对自己几乎本能的探索渴望和空白的一切带来的巨大空虚,将全部的意识用于细细感受颈部.然后向里。食道,喉,咽,支气管,声带⋯⋯最后发力。全过程用了数分钟之久。
很痛。在尝试让声带震动的过程中,就像一柄奇钝无比的锈刀用力的摩擦着不知多久没用过的声带,让其主人一度想放弃。
好在,他成功了。
没错,“他”。
“呃……啊”在某个痛苦的临界点上,伴随莫大的刺痛,一个极端沙哑的,仿佛两片粗涩的砂纸被捏在一起摩擦的声音终于被挣扎着挤出。这没有任何含义的音节对他意义重大—第一次发出声音,第一次听到声,第一次确认性别。至少是他苏醒后的第一
次。
性别男。他想到,嘴角微动,看得出来他想咧开嘴笑一下,就像有什么目的得逞后那样,只不过他失败了就是了。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就在刚才,他发出声音的一瞬,回声便传了回来,在绝对不到 0.1s的时间里。
众所周知,人类分辩回音的最短时间是 0.1s。否则就只能听到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但他就是十分敏感的觉察了那完全可以忽略的声波的异动,甚至于,不知是否是幻觉第三道回声都若有若无的荡在他耳边。
“......”他对脑海中“种族是人类”这条信息持保留意见。
吐槽归吐槽,他似乎有点特殊,但在环境安全程度未知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的存活率上升。
……慢着,存活率?他愣了一刻,因为这个词并不是他对环境做出了某种观察分析,或者悲观看待自己处境后斟酌出的词汇,而是在潜意识中似乎是只要提到“环境安全程度”就理所应当用“存活率”去对接,至少失忆前,他应该经常这么说话。
一个环消息,对于一个空白的,没有任何记忆的,刚刚苏醒了不过数十分钟的人类…或者别的什么有自我意识的玩意儿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心跳加快,呼吸更加短暂,开始胡思乱想自己脱困后又惨死的景象,或干脆,他最终也没脱困,而是在黑暗与寒冷中孤独的化为虚无,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的,没能留下任何痕迹的,空白的离去,就像他空白的来那样,他绝望了........
我应该绝望的,他这样想着,并努力压下心中那丝不对劲的期待,又平复了正在抽动,想向上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