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路语。”
“哪里来的?”
“枫海,在那干过几个月保安,同志我跟你说,别看我看起来瘦,我这肌肉....”说着少年就要掀起袖子,却被眼前的男人挥手打断。
“哎行了行了....之前当过保安是吧,年龄呢?”男人看了看眼前清瘦的少年,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少年顺势往前挺了挺腰,却让自己本就瘦高的身材更加立体分明。
男人在本子上写下:吃苦耐劳,缺乏清晰的自我认知。
“年龄?”
“十七。”
“十七?”男人又一次抬头,这次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少年身上许久,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只见少年身穿一件宽松的衬衫,那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一头白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额前,但这种发色在江城并不罕见——毕竟这里刚刚结束高考,许多学生会将头发染成各种奇怪的颜色以彰显个性。
再仔细观察,少年的眉宇间确实透露出几分稚嫩之气,搭配上精致得恰到好处的五官,给人一种既无害又衰仔的感觉。男人一边想着,一边在本子上继续写道:未满十八周岁,工资减半。
然后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小路啊,既然你已经选择来应聘我们工作,相信你也有心理准备了,但是按照规章制度我还是要在这里说一句。”男人啪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登记表,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们高天原的侍应生也好保安也好,每一位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我们从层层叠叠的人山人海中杀出来,选择成为女士们今夜的明星,或者成为明星们保驾护航的铁卫!不管多无理取闹的要求,我们都要帮客人满足,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踏过去,有没有信心?”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被面前的秃顶中年男人突然发散出的豪气所吸引了,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有!”
“不够大声,听不见!”
“有!!”
“你还可以做的更好!”
“有信心!!”
“那工资减半还有信心继续干吗?”
“有!!...欸?”少年似乎在喊出口的一瞬间意识到不对,但是面前的中年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以不符合他外表的极速在面前的表格上登记完成,手指迅速移到面前的键盘上敲击出了火星。
“好!很有精神!”随着这句话传来,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套保安制服、一根安全棍以及一张门卡,这些东西就这么被塞到了路语的手中。
“夜场保安,明天晚上九点来报道。”丢下这句话之后,路语身后霓虹闪烁的“高天原”三个炫彩招牌大字下方,那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仿佛生怕路语会突然反悔似的。紧接着,里面的声音又快速补充道:“下一个进来!”
路语于是见到一个黑发的男子从吧台椅子上起身,五官如雕刻般立体而深邃,但不知为何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二臂的气息,让路语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路语看出问题来了。
他的“气”,不对。
从小路语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可惜这不是灵能力者也不是漫画里所谓的见鬼眼,陆语去各大天选者机构,征兆院乃至战争圣所江城分院都检查过,不管怎么探查,路语的灵魂,铁石之相,乃至于肉体都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收到感召的波动。
他能看到的,只是一些“气”而已,那些丝状物飘絮繁杂的从每个人的毛孔里冒出来,大多数是彩色的,只要路语凝神,他就能看得到。
要不是路语小学在愤怒的班主任训话的时候看了她红色占了一大部分的气,发现那些颜色的占比似乎暗示着别人的情绪,他都以为是自己得了什么飞蚊症之类的幻视。
而此刻,那个二毕一样的骚包男,全身上下却包裹着青色的气。若隐若现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动物,羊头而狼蹄,莫名的,令人产生敬畏。黑发男看路语一直盯着自己,略微停下脚步,朝路语的方向看去。
他先是朝着路语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前辈的打量,接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以为是的笑容,对路语说道:“小哥,我劝你还是别来了。只有我这样我这帅气的脸庞、健硕的身材,再加上我这迷倒万千少女的魅力和出众的能力,我才是这里最合格的牛郎!哈哈,像你这样乳臭未干、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讨得那些富婆们的欢心呢?识相点的话,就赶紧回家吧哈哈哈!”说完,他还不忘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似乎想要展示出更多的自信和魅力。
“神金?”路语心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但他却像是突然患上了失心疯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阿威十八式”走进了面试房间,身上那股青色的气也好像一场幻觉,再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路语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奇葩。他决定不再理睬,转身离开了牛郎店。
夜场保安每月工资竟然有七千块!但是减半之后就只有三千五,不过呢,兼职送外卖每月能挣四千块,要是周末再去洗盘子,每天还能多一百块呢……虽然工资被砍了一半,但路语也没别的办法了。要知道,他这个穷学生,高考结束后,就把最后一笔助学金花得一分不剩了。那个神秘的资助人似乎并不想继续资助可怜的路同学上大学。
在这穷困潦倒的日子里,生活真是越来越艰难了,所以路·打工人·语·语决定效仿伟大的打工皇帝,开始了疯狂的打工生活,眼下时间还早,还可以去奶茶店狠狠的打上三小时的钟点工,出发!
于是乎,打了三个小时奶茶店零时工加上和老板讨价还价多拿了五块钱一小时“男高服务费”的路语,顺着街沿走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比城中村那些“废墟”稍微好些,可以勉强住人的单居室。
废铁组成的荆棘之中,蔓延的锈片遮住了斑驳电子元件中的焊点,家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那贴在墙壁上早已泛黄的报纸,似乎成了这里唯一的装饰。
母亲还在时,他们住的房子虽然小,但却被她收拾得整洁且温馨,然而母亲重病离世后,房子却被自称“监护人”的姑姑一家强占。
和姑姑斗智斗勇的几年里,路语逐渐看清了他们一家的丑恶嘴脸,上了半寄宿制高中后,路语也懒得再与他们虚以为蛇,索性直接搬了出来,好在有一个神秘的富哥在母亲去世后委托律师找到了他。赞助的钱除了交学费以外,还能在下城区租下这便宜的单居室。
可这房子便宜是便宜,但设施终究还是比中城区的差了许多,不说设施老化,就连燃气管道居然也开始有了破损
自从上次半夜被尿憋醒,路语发现自己房间充满了精心调配过的混合再制燃气后,他就此被迫习得了修理装置的技能。
路语就这样慢慢走回了家,照例检查了一番管道有没有漏气之后,洗澡上了床
“晚安”路语已经习惯了睡前这样说,只是从很多年以前,就再无人回答。
次日的九点,又打了三个小时奶茶店零时工的路语不出意外的迟到了。
随着夜幕迅速降临,而高天原也从白天收敛的招牌开始变得灯火辉煌、五彩斑斓。昨天遇到的那位秃顶中年男人却并没有在乎路语的迟到,只是让他快些进去巡逻,路语顶着一头白发,一边抱歉一边走进了高天原。
混杂在五光十色的肉体和烟雾中,路语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群人的气,要么是代表肉欲的粉,要么是代表暴力的红。路语很少同时去看那么多人的气,他怕那些无孔不入的飘絮,就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路语给他的这种特异功能起了一个很中二的名字:【望气】,就像古时候那些游说诸国的相师方士一样,在一群骗子中似乎总有那么几个真的能见天子气,那时开始路语偶尔会上大街上看乞丐的气,就希望找到一个看起来很牛逼的天子气然后他斩木为兵揭竿而起,乞丐当大皇帝,他路语当小皇帝,可惜那么多年了,直到今天路语才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同寻常的气,偏偏他来自那个二臂骚包男。
那位黑发男子也在人群中,注意到路语身着保安制服,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惊讶中带着一丝同情:“啧啧啧,因为没被选中改行做保安了吗?小子,等会儿那个房间就别进去了,给我们一点独处的空间!“说罢,他还用手指了指里面的一个房间,示意路语不要靠近。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一个肥头大耳珠光宝气的阿姨带着笑容拍了拍他的屁股,“honey,你在和谁说话呢?”
男子换上一副真诚的面孔,转身面向阿姨“哦,没事,只是上午遇到的一个运气不好的同事,本来他也要成为牛郎呢,可惜似乎没有我那么好的运气,能在今天和你相遇。”
阿姨脸上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率先走进他手指的那个房间,眼神中似乎还在夸他懂事。
就在阿姨消失在房间后的那一瞬间,二臂先生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隐晦,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似乎在用口型向路语传递着什么,嘴唇快速地开合着,隐隐约约见是一个字:“走!”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以至于路语几乎没有时间去理解他的意图。
紧接着,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迅速恢复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刚刚的紧张和严肃都是一场幻觉。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欠抽的二臂笑容,跟上了眼前那个妇人。
看着二臂兄消失在房间尽头,路语就算再傻也意识到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吧台里的人员,一看之下,冷汗不由得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冒出来
吧台里的人们,每个人都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他们的脸上看似平静,但在这一份名为【望气】的显影下,所有舞池里晃动的男男女女,都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疯狂和一丝不寻常的黑气。那份黑气中蕴含明晃晃的恶意,不需要任何解说和旁白,完全是在看到那一丝黑气的同时,全身上下本能的就开始疯狂呐喊危险危险危险危险,比画着暗黑哥特风眼妆的小姐姐们眼影浓郁一万倍的深黑此刻就盘踞在那些人的灵魂深处,与之相比一身保安服手拿塑料假电棍的路语就像误入狼群的小屎壳郎。
“喂!你小子,第一天上班就开小差!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滚!“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打破了路语的颤抖,上午那个秃头总管不满的看着路语,挥挥手把他的实现从那群男男女女中拉回,路语松了口气,还好,总管的【气】是正常的,就是红色的比例多了点,似乎对路语开小差行为非常的不满。“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小伙子,血气旺火气也旺,看到这些就走不动路,但你现在是保安!你要负责维护我们店里所有牛郎的安全!你要是疏忽了那么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路语心说您觉得那群危险分子哪一个像是需要我维护的样子,刚刚路语看得很清楚,那些黑气似乎多是从形形色色的客人身上冒出来的,而一旁陪酒的牛郎和服务生只是受到纠缠,灵魂就会被同化成那样疯狂的样子。
在被总管一顿训斥后,路语被赶到VIP区门口站岗,他心已经紧张的快要双腿颤抖恨不得下一秒就脚底抹油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继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路语不知道要是现在跑路,那些东西受到刺激,会不会直接对自己下手。
自己是倒了哪一路血霉,只是应聘个夜场保安,就能遇到这种明显是和超凡力量挂钩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些黑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但是想想就知道一旦被染上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就连路边的保险广告上,灵魂层面的损伤从来都是和上亿联邦币的保险挂钩。
他现在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