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7月21号
默里市的上空一般都是灰色的,虽然这也很可能是错的。
我们这些人可没有时间去仰望天空。
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但愿这不是最后一次。
浓浓的烟雾和灰尘洒满了默里市的街道。教堂的钟声和地上的履带声中混杂着我的喘息声。我的队友都已经出发了,很快就消失在烟雾当中。豆大的汗珠流下了我的额头,混着血液落入这片我曾经深爱的土地当中。我半蹲在地上慢慢的前进着,右手紧握着一卷皱巴巴的绷带和三角巾。急救包里的止血钳和装水的杯子随着大地的震动哐啷啷的响着,不过我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管这些零散的器件。唯一在我脑中回荡的就只有一句话:“止血,消毒,包扎,固定,转运。”
因为蹲久了,我的膝盖开始酸痛起来,脑子是发热的,气也是喘不上来的。我真希望自己现在就在伊甸园,不过我面前飞翔的不是吊着橄榄叶的白鸽而是银闪闪的子弹和几个流着血,骂着娘的士兵。我的腿已经蹲的麻木了,手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我很想逃,但是我的灵魂貌似已经被锁死在这里了。
我还是踏出了那一步,慢慢匍匐到了那个离我最近士兵旁边并将他带到了一旁的一个掩体附近。子弹在我们的头上飞过,发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突然,我的头上传来一阵撞击声。我被吓了一跳。扛着他艰难的来到了旁边的一堵沙袋后,我能听到身后子弹打在沙袋上的砰砰和沙沙声。把帽子拿下来后,发现上面被擦出了一个裂痕,看起来马上就不能用了。将近虚脱的队友扶持到了一旁的墙角,好在没人发现我们。我生疏的用绑带为其止血,但是血还是在不断的冒出来。我抽出止血钳,消了毒,夹在出血点上,勉强将血止住,但我知道这撑不了多久。我从包中掏出水壶清理完伤口,并使用碘酒在其消毒。他的手正搭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他正在死死的握着。绑上绷带,就等着抬回去急救了。
履带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我锁上医疗包,见附近的军队都已经走了,我慢慢的将他缓缓的搭上肩膀,准备将他带离这片地狱。缓缓向前走去,脚下踩的是破碎的砖瓦和散沙。抬头望去,这天果然是灰色的。建筑两旁竖立着破碎的信仰。向着街道深处走去,背上渐渐沉重了起来。那些孤苦伶仃的同胞们,正静悄悄的跟在我的身后,希望能从我们这些最后的希望身上找到前往故乡的路。为此,他们甚至可以放弃天堂。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堆积在一起,没法分辨谁是谁。我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们貌似也正在看着我。我不断祈求上帝前去安葬那些死无归宿的孤魂,愿他们能够安心。愿他们超度,愿他们能合上眼睛。回首,整个默里市已然成为了一个乱葬岗。
向前,我慢慢的走着,不久就到了临时的急救室。在门口,那位伤员好像也醒来了。被抬走时,他浑浑噩噩的将头上的头盔摘下并斜着扣在了我那破损的布帽上。走时,我还隐隐约约的貌似能听到一声呢喃。
“您要善自保重,汉斯先生”
“你也是”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被抬进去后我坐在了前面的一碟破砖瓦上,将头盔扶正。借着上级的怒火和病房里的尖叫点上了一根香烟,长吸了一口直到黑烟填满了我的肺部,我才会将其排除。随着一股黑烟升起,又抽掉了一根接着一根,这种稀缺货已经快被我霍霍没了。看着那半透明的红色火焰的跳动,我慢慢的盖上了盖子。
默里市的风今天是多么的凉爽,太阳永远被遮在云雾之后。又一次望去,他们已经消失在我的身后。
我是亨利·汉斯,一名医疗兵,我永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