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此时正值午夜。我跨过护栏,坐到了这栋大厦的最边缘处,这里的风很大,我向下看了一眼,是来回的车辆与行人,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目标都拼了命地奋斗着,即便是到了午夜,那些人依旧没有减少,我回头看了一眼,只有忽闪忽亮的灯光陪伴着我,我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在这样的世界苟活着,没有自己牵挂着的东西或是人了,能有谁能来陪伴我呢?
风依旧吹着,我没有害怕,这是大厦的顶层,是露天的,不知是谁的梦想造就了这样宏伟的的大厦呢?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这里是几百米的高空,若是常人来到这个位置,估计早已回到了护栏后方,我没有这样做,我早已把生命看得不是那么重了…风吹得好像更冷了,但我没有任何回去的想法,我已经是个22岁的成年人了,大学刚毕业不久,但在同学们意气风发,胸怀大志的年岁,我却已经想离开了,母亲的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剩三个月了,我在听到这一消息时头顶的天像是突然崩裂,化为碎片落了下来,我辞去了刚找到的工作,陪着母亲度过这最后的三个月。我在床边,床上的母亲的双目里透出了愧疚的暗淡光芒,虽然难以察觉,但是我还是察觉到母亲情绪的变化:“妈,不用担心我,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嘛…”我尽量控制住我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变得哽咽起来,母亲抬起手,轻抚我的脸庞:“是妈拖累你了,妈对不起你,你去找工作吧,妈一个人在这里没啥事的,医生好好管着妈呢,倒是你,负担大了吧,我听隔壁床的说了,就妈现在的四人间一个月光床位费就要八百多呢,听妈的,别住了,你刚毕业,本来就没怎么工作,哪来的闲钱来给妈住院呢?”母亲挤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回过头去,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景是那么美好,可惜再美好母亲也只能窝在这间并不算舒服的病房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就是再无奈也无济于事,我回过头去:“妈,明天来看您,我同学刚才叫我出去吃个饭,我先走了。”母亲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医生说,母亲还得在一个月内再做一次手术,否则,可能连三个月都没有了,可是手术费要整整20万,这对我们这些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我问过了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那些我的好朋友们一听到要钱,都给了尽自己最大能力的金额,我向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可就算问遍了每一个人,我自己也一天只休息两个小时,可到了该手术的那一天,看着银行卡里那14万,我跑着去问医生,可医生却说:钱不够。多么沉重的三个字啊,我揪住了那个医生的领子,大声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才凑齐了这十四万吗?现在,只差六万我就可以凑齐手术费了,你们难道不能先做着吗!这四万我会给的,你们难道不知道,今天不做这台手术,我妈就没了吗!”我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没一会就惹来了保安,他们二话不说就将我架了起来,院长也跟着来了,院长在我面前劝说着,但只字未提救我母亲的事情,我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直让她同意让我母亲去做手术,院长渐渐地不耐烦了起来,冲着我说道,今天的钱只要差一分,这手术就不可能做,最终,我只能坐在病床前,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脸,我无能为力,只是看着,无力感爬上了我的全身,我只能趴在母亲的怀里,哭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如朱自清的《匆匆》般匆匆流过,三周过后的周二,母亲还是离开了,我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渐渐冰冷,我的心似乎要被冻住了,但是我无能为力…我将借来的钱一分不差地还了回去,还剩三万…可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我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母亲去追随了父亲的脚步,我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尽管还有关心着我的朋友们,但我好像都不在乎了,给母亲过完头七的隔天,我正想离开时,我的心却告诉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我才想起,是祖父和祖母,我打车回到老家,走到祖父祖母的坟前,给他们烧纸,边烧着,点点的泪珠击打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上,我向祖父和祖母倾诉着我最近遇到的所有不顺心的事,包括母亲的离开,我跟他们说起了我想要离开的事情,远方的风刮了过来,那些燃烧的纸屑也被吹走,像是他们二老在劝说着我似的,但我意已决,又怎能轻易妥协呢?我放上了最后一捆纸钱,让他们在下面等我,每次吃饭前要先等等我,说不定我就跟着爸妈来了,我给他们敬了一杯酒,摆上一些吃食,放了几捆大红鞭炮,我说上了几句话,回到了老家里,我已经很久都没回来了,爸妈也一样,许久没人打理的屋子灰尘遍地,我心血来潮地把整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我看着那些铺盖,大多数都已长毛了,我把它们拿出去晒了晒,傍晚时拿了回来,我把它们重新铺在床上后,又想给自己做份饭,我走到了厨房内,尝试着打开煤气、点火,让我惊讶的是,这么多年了厨房里的所有东西竟然还能用,除去那些生锈的铁具,煤气灶也还能点起来火,不过一会儿后火又灭了,我收起失望,点了一份外卖,过了一会儿,外卖送了过来,看着外卖小哥辛苦的背影,我将他叫了回来,一股脑地把那三万塞给了他,他很惊讶,我没有在意,只是帮他把那些钱塞到他送外卖的盒子里,他还想还给我,但我直接回头走了,他开着电瓶离开了…三天后,我坐在了这里,回忆着这些,还是受不住悲伤,埋头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