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准备好了？”
“老师，开始吧，我想再试一试。”
昏黄的灯光下，身穿手术服的男人抚上少年的额头，淡淡的荧光飘起，慢慢绕在少年身周。
暗红色慢慢笼罩，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的，好像有水滴滴下，落在眼眶中，暗红色更重了，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脑海里记忆的碎片再次拼接，涌现逐渐清晰的画面。
“阿言，我跟你说过，你去当规培生，未来的五年不会有前途的。”
“欣茉，我真的有第一医院的规培名额，你再等等。”
“等什么！再等你五年又或是十年？我等不起，我不敢赌。”
街角的阳光格外的刺眼，陈言举着手，想要抓住跑开的白裙身影。
“哎！下面那个女生，小心钢管！”
那只跃动的白色蝴蝶骤然停止落在地上，周围是深红色的寂静。
陈言疯一般跑过去，跪在地上将钢管扒开，握住田欣茉的手。
“欣茉，欣茉，你醒醒，我们不分开了好吗？”
“阿言你听我说，这是你以后工作会遇到的事情，该怎么呢？”
陈言伸手探了探欣茉的颈动脉，还有机会，跳动的还算有力。
田欣茉的胸口随着陈言的双手上下起伏，可背后的地面却不断的渗血，陈言的力度越来越重，田欣茉的呼吸急促起来。
“陈言，我，爱你。你，不要，自责。”
陈言呆呆的望着白布，双手使劲的搓着脸皮，好像田欣茉的温柔还在，就像刚刚抚着自己脸庞的手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未来的医生啊！连女友都救不回来。”
大桥上，人影一跃而下，夕阳洒在水面，像是一摊血，红的发灰。
少年猛的坐起来，大口喘息着，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一次有什么感觉？”
看着老师期待的眼神，少年默默低头，“还是没有，老师，我会不会真的没有精神方面的天赋？”
“或许吧，但你的心理状态很差，需要再歇一歇吗？”
老师递给少年一杯水，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相关的情况。
少年一口又一口，慢慢的喝下凉开水，甚至在控制喝水的速度和饮量，努力的抑制身体对水分的渴望。
‘4.21：情绪异常，系家庭的观念影响，已疏导。’
......
‘4.28：情绪失控，共享事件恶劣，有些难以承受。系精神分裂，产生不同人格，精神力无明显变化。’
‘5.2：情绪正常，精神分裂消失。精神力量无波动。’
“你的承受能力增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休洺将少年扶下停尸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停尸间，浅绿的灯光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到时间了，回家休息吧。”
张平凡盯着老师胸前的吊牌，上面是老师的名字和照片，那是一个戴着眼镜儒雅温和的人，和眼前头发乱成一团的人截然不同。
“好的，休老师。您...您忙，我先回去了。”
少年低垂着脑袋，数着地板的缝隙，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上车！我送你回去，最近西区不安全。”
欣喜的坐上老师的汽车，少年系好安全带，打量着车内的配饰。
粉蓝的灯带，加银灰色的车身，配合黑白色的座椅，头顶是星空灯，据少年所知，头顶是投影的银河影像。
少年摩挲着头发，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居民楼。
“明天记得早起，还有升旗仪式。”
“嗯，老师，您注意休息，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楼道昏暗的声控灯亮了又亮，少年的轻咳声在深夜响了又响，休洺坐在车上，静静的感受着烟气侵入肺腑。
直到楼道变得漆黑，再没有一丝光亮，休洺将烟蒂甩进垃圾箱，车内响起劲爆的音乐，强烈的鼓点吞噬着神经，汽车飞驰在路上。
少年躲在窗帘后，慢慢靠墙蹲下，双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眼前闪过自己在停尸间看到的那一段段记忆。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真的什么都没感受到。”
淡淡的灰色雾气在少年身周升起，随后慢慢笼罩在房间里，顿时，房间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哎？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呼吸，灰色的雾气竟然被吸收，少年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这股力量明明不属于自己，可现在却真正属于自己。
自己该怎么办？对了，老师，问问老师。
张平凡盯了聊天界面很久，聊天框里的字还是没有发出去。
这么晚了，老师或许睡了，仅仅是无关觉醒的事情，不重要的。
休洺歪倒在床上，桌上还有笔记，他嘴角带笑，可眼神中都是苦涩，那个孩子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太乐观。
滴滴滴~通讯的声音响起，休洺打开终端查看宁柠的留言。
‘休，你上传的数据很准确，初步判断，那个孩子大概率是无法感受精神能量的，你可以放弃了，当然，如果你继续下去。
绝对会承受不住共情的压力，你会比那个孩子更早崩溃，这不是你想要看见的结果，停手吧，顺其自然。’
A4区的宁柠摇摇头，将休洺的消息略过，转头将试管拿起，放进一旁的检测仪器，等待着数据读条。
“宁柠，刚刚机器提示你做模拟，怎么取消了？”
“嗯，A14区一个心理医生，我哥欠他一个人情，麻烦让我看一下，但我觉得，这种地区的实验样本，压根就不需要检测。”
一群人盯着仪器笑起来，眼神中带着对宁柠的肯定，有人举起鸡尾酒庆祝，像是解决了一件稀松平常的琐事。
张平凡抱着自己的脑袋，陈言的哭喊似乎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了几百遍，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痛，真的好痛，老师，你也在承受一样的痛苦吗？”
渐渐的，张平凡身边的灰色雾气消失，刚刚属于自己的力量也逐渐消失，这股力量的抽离，让张平凡安静下来。
一瞬间，连刚刚悲伤的情绪都消失了，好似不复存在。
疼痛也慢慢转移，从脑袋到四肢，最后回到心脏，剧烈的心脏跳动让血液迸出的更加强烈。
胸口疼，胸闷，喘不上气来，几近窒息。
张平凡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的喘息，终于，在月亮出现在窗前时，这些怪异的感觉都消失了。
“这是第四次了，月亮出现，这些痛苦都会消失。”
打开笔记，用钢笔用力写下第四次的感受。
‘四，疼痛从头部到四肢，再到心脏，依旧是凌晨的时间清醒过来，并且伴随着胸闷和呼吸急促，还有灰色的雾气（未知）。’
张平凡仰躺在床上，皎洁的月光照在眼睛里，淡淡的灰色雾气升起，弥漫了整个眼眶，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
那一滴眼泪，划过眼角，划过太阳穴，划过耳后，声音清晰的落在枕头上，悲伤再一次袭来，可这一次没有疼痛。
清晨的阳光是奢侈的，上高中就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张平凡深谙这个道理，也满意自己不需要担心早餐的问题。
“凡凡，起床吃饭了，今天也要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大学。”
“凡凡，这是特意给你煎的鸡蛋，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爸爸妈妈干活都不容易，一定要努力啊。”
这些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张平凡迅速吃完早餐，背起书包离开破旧的小楼，那个只能作为休息旅馆的地方。
见不到太阳，也会有星星陪伴，这个早晨和往常一样，不会让人觉得孤单，这是去学校的必经之路，更像是一种机械化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