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理想的城市...四十八又三十六栋通天彻地的塔楼保护着每片辖区...所有人在那里都能够安居乐业——”
“哲哥哥,安居乐业是什么意思?”
“安居乐业...安居乐业就是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遇上些威胁生命的异常......”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地方嘛...哲哥哥又在说胡话了!”
“任何一处地方都理应该是那个样子...地巢——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才有问题。”
“咦——...希奶奶说过,哲哥哥犯癔症的时候得跟他们讲....如果..没有那种甜豆子的话!小诶默我可就要去当好孩子啦!”
“......你怎么说话也跟我诶默姐是一个语气...先纠正一下,那种豆子叫作糖果,而且我刚才是认真的,没有发癫,也没有犯病。”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哲哥哥赶紧变些甜豆子出来吧!”
“......算了..记得离我远一些。”
“嘻嘻!好哒!保证完成任务!”
••••••
直到一声空灵的鲸啼自颅内震响,灰白发色少年才苏醒过来,自柔软的床铺上仰坐起身,摸抓住枕边的红壳终端仪,凑近唇侧,轻唤“开灯”。
终端AI便控制温馨装潢卧室之中的灯盏,逐渐柔和的明亮了起来.......
下床,换好鞋袜,又从满是天蓝色衣物的柜子里扯出一件外套,穿戴整齐。
随即,离开房间,小心伸头探过一眼西北方向,确定门外的昏黑走廊空无一人,而后,打开终端仪手电,穿行走廊,踩着弧形红杉阶梯快步向下。
一楼,雅致的大厅随手电光晕照射,逐渐充斥于视野,入目...相似而又千变万化的红调装潢,古香古色的实木墙面,晶莹剔透的水晶挂灯.......
空荡、静谧、安宁、祥和...欢迎来到“赤潮”——这座“繁光”理想之城中,一家平平无奇的“真名级”事务所。
至一层大厅,向东,进入同样是红调装潢的宽敞空荡餐厅...两台纯白色的“小飞盘”,正悬浮在唯一一张餐桌附近,利用牵引光束吸附清理着本就干净的地板......
它们是“姆尔姆(生活类巨型企业)”所生产的民用级家居助手,在“赤潮”之中还有许多台,与终端AI相互连接,主要负责事务所里的各项繁杂劳作。
寻常时候,如若有什么需求可以全部放心的交给它们...现在却不可能——深更半夜所留下的指令记录,无疑是会让监护人感到烦恼。
他便只得秃自一人摸入后厨,打开制作成冰箱模样的现状维持匣,从中翻找一二,抓出大把不会被人体吸收的减脂用糖果,塞入外套两侧的口袋之中。
再则是踩着弧形红杉阶梯原路返回...却在登顶时,与路过走廊的监护人——一头咖啡色披肩长发的少女撞了个照面.......
“哲,你也睡不着吗?”
少女声音清冷的向少年询问,她那一身红底金纹的齐膝百褶厚布裙着实令人晃眼。
“嗯...是..是有点...所以到楼下去走了一圈......”
低着头,哲些许艰难的扯谎,心里诞生出一股以前半夜打游戏被抓的错觉,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像是在阐述事实的底气。
少女见状,未曾多做深究,只是牵住他的手指,踩着再往上的楼梯,去到顶层(也就是第三层)北侧的阳台吹吹凉风、看看风景。
“0:00”
“繁光”六月第二十七天的结束,同时也是第二十八天的开始......
无数建筑因限高令而低矮,掺杂着稀疏高楼,如同泛洪的森林,蔓延向远方,直到西侧那座通天彻地的塔楼印入视野,一切才在天际线间尽显空旷。
偏北的月牙高悬,繁星点点,夜间的云雾稀疏,皎洁之光淡淡洒了一缕薄纱下来...煞为寂清。
少年趴扶住大理石制的阳台扶手,忽的向比自己高上一大截的少女询问:
“内个...安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哼。”
“可以讲讲...关于哪方面的好吗?”
“关于身体的,哲。”
“这样么...我会注意的。”
“嗯哼?”
“不是嘛?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熬夜之类?”
“......”
“......”
“哲?”
“嗯...怎么了,安姐?”
“原来你也会来月经吗?”
“......”
“......”
“我不会来那种东西的了......”
“......嗯哼。”
“......”
“......”
“安姐你...记得多喝热水。”
“嗯哼。”
......
将外套脱下,抱在怀中,伸手捏了捏口袋里鼓胀的糖果,随后合上双眸,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许久,那声空灵的鲸啼再次震响,惊醒过混浊的意识......
睁眼,是狭小逼仄的空荡房间,与一张垫着干草、厚布的木质双层床铺。
耳畔则是传来一道年老的问询......
“还好吧,孩子?”
“还好的,希奶奶...这是我从那边拿过来的糖。”
说罢,哲起身,将外套口袋里的两把糖果相继取出,递与身旁守候良久的苍老妇人。
“哎...辛苦了...这次又是谁在麻烦你?小诶默?小莱恩?还是小艾琳?”
“没...是我自己有些困了,顺便从那边带过来的。”
“小哲啊,你是个好孩子,好到不像是寻常的地巢人...可平日里得多照顾照顾自己,哪怕你是无冕殿下自梦与苍穹顶端中选定的特殊...那赐福的力量,胡乱使用总归会或多或少付出代价......”
“......明白的。”
老妇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打量过少年茫然的神情片刻,沉沉叹了口气,便捧着大把糖果蹒跚中离开房间。
随即,一位黑短发孩童从门外飞快的窜了进来,猛然贴至少年身边压声震撼:
“哲哥哥!你不会把糖全给希奶奶了吧?!”
“......”
“那可是我冒着晚餐减半的风险!亲自亲自向你要来的好吧!”
“......”
“可恶啊!平白让那几只鼻涕虫撞上了好运!真是——好耶!我就知道哲哥哥不会忘了我!”
突兀的,哲从外套口袋底里摸出了残留的两颗糖果,黑短发孩童的抱怨声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