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眼球悬挂在天际的顶端。
“凝视着我。”它如是说。
我便凝望着它。
棕色的虹膜散发出辉光,瞳孔是狂乱画师抹涂上的混沌色彩,而虹膜上是沿着瞳孔整齐密布的黑色空隙。
“是门。”它如是说。
我心底闻。
瞳孔扩散,是死亡后的剪影,也是无聊时的放空。它不在乎我的存在,但它又在乎我的存在。它盯着我,仿佛我是唯一的一,也是万物的极。
我直视着它,直到寂静时分。
夜,渐次渐黑。
它也回温,从死寂中归来,瞳孔微缩,看着我。
不知何处的光在迸射,许是黄昏橘色的暖光,照亮了它。
它是琥珀。眼白是温润的玉球,血丝是笼罩其上的藩篱,
笼罩着它,笼罩着天地间的造物。
从死亡中归来的,是它,是我。压抑的,不受拘束的,是它的眼底,是无处不在的迸发。
“我要靠近你。”它如是说。
心脏起搏,脉动不息,狂涌不止,猝然崩堤。
它紧贴着我。
只余瞳孔,黑色的,迷离的,深邃的。
是深处的夜,是无处生发的悸动。
所有的光都无法逃脱,所有的罪都无从赦免,
于是从它的虹膜交错出黑色的线。
是它的线。
我是它的,它是我的。
它的虹膜,在燃烧,在游动。流淌不息的,是熔岩,是金红色的罪。
于是唱诗声响起。
“应许之地是祂所梦的国,徜徉其中便是无尽的安乐。“父与我在夕阳里行走,阳光照在丰美的蜜糖上。“他的眼底是我与你,行处无定,但我们终会相遇。“
光辉从黑暗的泥泞中升起。
“阘懦!”
。。。。。。
巨大的眼球悬挂在天际的顶端。
“凝望着我。”它如是说。
我便凝望着它。
棕色的虹膜散发出辉光,瞳孔是狂乱画师抹涂上的混沌色彩,而虹膜上是沿着瞳孔整齐密布的黑色空隙。
微风轻拂,它缩小着、迎合着。
它鼓涨着、脉动着。
直到和我的眼睛一般大小。
它在跳动,同我的心一般,一涨一息。
旷野的风吹过草地,绿草随着风的翻涌而舞动。阳光正好,正好到同青空一般澄澈温暖。
于是我转身四顾。
回望处,是一块石板。
它已血脉渐丰,它已知会一切。
在一片朦胧的光中,亘古不息的狂欢开始。躁动着的,是野蛮的血肉,是无序的支脉,搏动着、汲取着,从大地里生造出躯壳,从血脉中开凿出形体。
石质的外壳渐丰,是盔甲,其上铭刻着,是不可知的纹路。生长出的,是头颅,是躯干,是四肢。无法描述形体的巨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它通体透黑,流淌不定。它是男人,也是女人,是怪诞的画作,也是迥异的姿态。唯一可见的灰黑色的没有脸颊特征的面部,只剩下一颗眼球正居其中,盯着我目不斜视。
狂欢在哀鸣,躁动已停止。灰黑的死寂的,已逐渐回温,已染上色彩。
于是它跪了下来。
于是它拔出头颅。
于是,它授首于我。
躯壳固定于斯,形体已成定局。一个骑士,失却头颅,颓然半跪,双手撑剑。
恰似贵族授勋之夕,突兀死于国王面前。
塑造成型的,是光辉的日。石质的、灰黑的一切,都变成了人。金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红色的斗篷长及坠地,而鲜血从颈部汩汩而出,浸润了胸甲,在金色甲上流淌出狰狞妖艳的纹路。
我的头颅从自己的躯体上飞出,探寻着、渴求着这副完美的躯体。
盛大的死亡,无序的死亡。
于是,站起来的那一瞬,这副躯壳便成了我。
它的头颅从我的手掌上飞起,探寻着、渴求着一副完美的躯体。
暴怒的死亡,终极的死亡。于是,附身石板的一瞬,这块石板便成了它。石板发出了声音,它是一个嘶哑的老妪,嗓子里除了翻滚的痰液,还有着浓浓的死气:“主说,你是我的,你要献给我,必是我所得的。“我看着面前原本的躯体,他已定格成了灰色。死前的那一瞬,他的双手徒劳地向上,似乎想要阻止头颅的离去。
“世界上是没有主的。”我如是说。
缓缓走到石板的面前,我把剑插入它的独眼
“这是你所得的。
它没有回应,只是静默着用一半的瞳孔望着我。
我用力把头颅拔了出来。
“这是我所得的。
我活了过来,转头凝视着背后的无头骑士。
他双手停留在拔出头颅的一瞬,半跪着,血液泗流。
恰似贵族授勋之夕,突兀死于国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