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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A市的晚风裹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意,带着夜晚街道独有的酒精味,烧烤味和香水的味道,扑到时瑶脸上。她刚结束跆拳道馆的晚训,道服外套搭在肩上,里面白色速干衣被汗浸出淡淡的印子,扎着高马尾的后脑勺沾着几缕没来得及捋顺的碎发,手里攥着半瓶喝剩的冰矿泉水,瓶身凝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牛仔裤膝盖处,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瑶姐,真不等我们一起撸串啊?”身后传来跆拳道馆学弟的喊声,三个穿着同款道服的男生追上来,为首的小胖揉着被踢红的大腿,“瑶姐,刚你那招后旋踢帅炸了,再指导指导我们呗!”
时瑶回头,嚼着嘴里的薄荷糖,舌头尖顶了顶腮帮子,眯着眼笑:“不了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呢。”
小胖飞扑过来将手肘搭在时瑶的肩膀上,说道:“姐,你一天天这么忙,到底啥事啊,还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们,不会是在拯救世界吧,哈哈”。
时瑶摆摆手,将小胖的胳膊从她身上打下去,同时高深莫测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随即转身往公交站走。她读的A大道馆不算远,公交三站路,但她今天不想等车——主要是刚打完实战,浑身筋骨还处在“想再踢点什么”的亢奋状态,走路还能顺便松松腿。
走过这条路,主街酒吧门口霓虹闪烁,穿着潮牌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往里冲,震耳的音乐隔着玻璃门都能砸到人身上;而拐进旁边那条僻静的小巷,氛围瞬间冷下来,路灯坏了两盏,只剩中间那盏苟延残喘,光线昏黄得像蒙上了一层猪油,地上散落着烟头和没喝完的啤酒罐,风一吹,垃圾桶里的塑料袋“哗啦”作响,像有人躲在里面偷偷拍手。
时瑶正低头踢着脚边一颗小石子,盘算着要不要绕路去巷口那家便利店买根雪糕——突然听见前面拐角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酒瓶碎裂的声音,还有几个男人的粗嗓门在骂骂咧咧。
“妈的,顾家的野种还敢出来,看来上次没被哥几个打够啊?”
“听说了吗?顾家那老东西快不行了,他可能想回来分家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哈哈哈,就这野种,也不知道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顾家怎么可能认他,不然,凭顾家的实力,也不可能放任我们欺负他,是吧,不过,这野种,长的挺好啊哈哈哈……!”
时瑶脚步顿住,嘴里的薄荷糖嚼得“咯吱”响。她这人有个毛病,听见“欺负人”三个字就浑身难受,尤其对方还骂得这么难听——什么野种不野种的,搁这演八点档狗血剧呢?
她悄悄往拐角挪了两步,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看:巷子里站着四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人,个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纹着歪歪扭扭的纹身,一看就是附近游手好闲的混混。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生,背靠着斑驳的墙,单膝跪在地上,黑色衬衫的袖子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渗着血,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看不清脸,但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即使落了下风,也没半点求饶的意思。
“还挺硬气?”染着黄毛的混混上前一步,抬脚就往男生胸口踹,“我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
那一脚踹得挺重,男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还是没倒,反而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过黄毛——就是这一眼,让时瑶看清了他的脸。
挺好看的一张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就是此刻脸色苍白,嘴唇破了皮,显得有点狼狈,但眼神里那股子劲儿,像淬了冰的刀,没被打垮,反而更利了。时瑶心里“哟”了一声:这哥们长得挺带感啊,可惜了,被一群“杀马特”围殴,有点掉价。
黄毛见男生还敢瞪他,火气更旺,撸起袖子就要再动手,结果刚抬起胳膊,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手腕。
“我说几位大哥,”时瑶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完的喘劲儿,却笑得没心没肺,“欺负人也得讲基本法吧?四个打一个,赢了算群殴,输了算菜鸡,多没面子啊。”
黄毛猛地回头,看见是个穿运动装的小姑娘,个子不算矮,但看着瘦,手里还攥着个矿泉水瓶,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时瑶松开黄毛的手腕,绕到男生旁边,蹲下身,伸手戳了戳男生的胳膊,“哥们,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姐给你表演个‘一人打四个’的杂技?不收门票,就当看个乐呵。”
男生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点……困惑?大概是没见过有人被围殴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跟混混讲“基本法”,还主动要表演杂技。
黄毛被无视了,觉得没面子,冲另外三个混混使了个眼色:“给我把这丫头一起收拾了!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三个混混立刻围上来,其中一个绿毛伸手就要抓时瑶的胳膊,嘴里还嚷嚷着:“小丫头片子,长得还行,等会可得好好玩……”
他的话还没说完,时瑶突然起身,左脚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攥紧矿泉水瓶,胳膊肘猛地往绿毛胸口顶过去——动作快得像阵风,绿毛“哎哟”一声,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后面的垃圾桶。
“我去?”黄毛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点力气,“还会点三脚猫功夫?”
时瑶活动了一下手腕,颈椎“咔嗒”响了两声,笑得更灿烂了:“三脚猫功夫不敢当,也就勉强拿了个跆拳道黑带,平时也就打打实战,踢踢木板什么的——对了,你们知道木板多硬吗?我上次一脚踢断三块,教练说我再使劲点,能把道馆的墙踢个洞。”
她说着,还故意抬了抬腿,做了个踢腿的假动作,吓得旁边的红毛往后缩了缩。
黄毛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怵,但架不住人多,硬着头皮喊:“怕她干嘛!她就一个人,我们四个!上!”
四个混混对视一眼,一起冲了上来。时瑶也不慌,身体往旁边一侧,躲过黄毛挥过来的拳头,同时伸脚绊了他一下,黄毛重心不稳,往前扑去,正好撞在绿毛身上,两人摔成一团。后面的红毛和紫毛还没反应过来,时瑶已经绕到他们身后,左手抓住红毛的胳膊,右手顶住他的后背,轻轻一推,红毛就往前踉跄了几步,撞到墙上;紧接着她转身,对着紫毛的膝盖弯踢了一脚,紫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前后不过一分钟,四个混混全被撂倒了。
时瑶拍了拍手,走到黄毛面前,蹲下身,把矿泉水瓶递到他面前:“大哥,喝口水?消消气。”
黄毛吓得往后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善罢甘休的!”
“行…啊?”时瑶不懂,时瑶不理解,时瑶实在是不明白现在的人这么能屈能伸吗?但她还是掏出手机说完了自己的装逼台词。
“要不你把你们老大电话给我?我直接跟他唠唠,省得你们来回跑——对了,我道馆地址也可以给你,下次约个时间,咱们光明正大地打,别在这小巷子里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黄毛哪敢要地址,爬起来就喊:“走!”四个混混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出去老远,还听见黄毛喊:“丫头片子你给我记住!”
时瑶对着他们的背影喊:“放心!我记性好!下次见了我肯定认识你们!”
等混混们跑没影了,时瑶才转过身,看向还靠在墙上的男生。男生已经慢慢站直了,只是脸色还是苍白,胳膊上的伤口渗着血,沾了点灰尘,看起来有点惨。
“喂,”时瑶走过去,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又怕碰疼他,顿了顿,改成了戳他的肩膀,“你没事吧?刚才那几拳看着挺狠的,没断骨头吧?”
男生摇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没事。”
“没事才怪,”时瑶皱着眉,打量着他的伤口,“嘴角都流血了,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有内伤呢。”
她说着就要去扶他,结果男生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冷淡:“不用。”
“不用?”时瑶愣住了,“哥们,你这是跟我客气呢还是跟自己过不去啊?你这伤看着就疼,不去医院感染了怎么办?到时候胳膊肿得跟猪蹄似的,别说打架了,吃饭都费劲。”
男生没说话,只是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缓解身上的疼痛。
时瑶见他不说话,也没辙,总不能硬把他扛去医院吧?她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巷口有个便利店,我去给你买创口贴和碘伏,先简单处理一下,总比流血强。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男生回答,时瑶就一阵风似的跑了。男生睁开眼,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高马尾在空中甩动,像只精力旺盛的小狮子,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去,抬手碰了碰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便利店离小巷不远,时瑶冲进去,直奔货架。她站在日用品区,看着琳琅满目的创口贴,犯了选择困难症——有卡通图案的,有纯色的,还有带薄荷味的,甚至还有个“防水透气超舒适”的,包装上画着个肌肉猛男,看着就很靠谱。
“就你了!”时瑶拿起那包肌肉猛男款创口贴,又拿了瓶碘伏和一包棉签,还顺手拿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刚才打混混的时候消耗太大,得补充点糖分。
付完钱,她拎着塑料袋往回跑,刚拐进小巷,就看见男生还靠在墙上,只是姿势变了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搭在墙上,看着比刚才精神了点。
时瑶看着这一幕,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像一只被拔了毛还站在墙头打鸣的鸡,好装啊。
“喏,给你。”时瑶忍着笑把塑料袋递给他,自己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把糖塞进嘴里,“先拿碘伏擦擦伤口,再贴创口贴——虽然这创口贴看着不正经的,但我觉得应该挺好用的吧?”时瑶不确定的说着。
男生接过塑料袋,低头看了看里面的创口贴,包装上的肌肉猛男咧嘴笑着,确实有点滑稽。他拿出碘伏和棉签,刚要打开,就被时瑶拦住了。
“等会儿!”时瑶凑过去,指着他的胳膊,“你这伤口沾了灰,得先擦干净才能涂碘伏,不然细菌都进去了。”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从道馆顺的纸巾,上面印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递给他:“先用这个擦擦,轻一点,别把伤口擦破了。”
男生接过纸巾,沉默地擦着胳膊上的伤口。时瑶站在旁边,嘴里含着棒棒糖,没话找话:“刚才那些人为什么打你啊?”
男生擦伤口的手顿了顿,声音没什么起伏:“犯贱吧。”
“啊?”时瑶皱着眉回忆着当时那几个混混的行,下一秒,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挺贱的啊。”
男生没继续回答,只是加快了擦伤口的速度,然后打开碘伏,棉签沾了点,往胳膊上的伤口涂去。大概是碘伏有点刺激,他眉头皱了皱,却没出声。
时瑶看着他这副“忍痛不说”的样子,忍不住说:“你疼就说啊,又没人笑话你。我上次打实战被踢到肚子,疼得我当场蹲地上,眼泪都快出来了,还被学弟们笑了一个星期,说我‘金刚大猩猩也有软肋’。”
男生涂碘伏的手又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刚才的警惕,也不是冷淡,有点像……觉得她有点奇怪?
时瑶没在意,继续说:“对了,我叫时瑶,你叫什么,你也是A大的学生吗?”
“顾林峥。”男生报出名字,然后补充了一句,“不是学生。”
“顾林峥?”时瑶点点头,“这名字挺好听的,跟你人一样,看着就挺‘正经’的——就是刚才被打惨了点,下次遇到那种混混,别硬扛,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吗?”
顾林峥没说话,只是把涂好碘伏的胳膊伸出来,拿起创口贴,刚要撕开包装,就被时瑶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时瑶说着,撕开创口贴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往他胳膊上贴,“你这伤口有点长,得贴两个才行。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去医院啊?是不是怕花钱?没事,我可以先借给你,虽然我也没多少钱,就几百块生活费,但应急还是够的。”
“不是。”顾林峥的声音很轻,“不想去。”
“不想去?”时瑶眨眨眼,“难道你怕打针?我有个学弟,一米八的大高个,每次去医院打针都哭,跟个小屁孩似的,特搞笑。你不会也怕吧?”
顾林峥:“……”他沉默了几秒,说:“不怕。”
“那你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时瑶恍然大悟,“也是,长得这么帅,被打成这样,确实有点没面子。不过没事,我嘴严,不会告诉别人的——除非你请我喝奶茶,我可能会忍不住跟我室友炫耀一下,我今天救了个帅哥。”
顾林峥看着她认真贴创口贴的样子,马尾垂在肩膀上,几缕碎发贴在脸颊,嘴角还沾着点棒棒糖的糖渣,眼神里的冷淡慢慢散去,多了点笑意,只是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了!”时瑶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顾林峥胳膊上贴了两个肌肉猛男创口贴,看着有点滑稽,但确实把伤口盖住了,“完美!下次再受伤,记得先简单处理一下,别硬撑着。”
她收拾好塑料袋里的垃圾,塞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拍了拍顾林峥的肩膀:“我先走了啊,你自己注意点,别再被那些混混盯上了。要是再遇到他们,你就跑,或者喊救命,我要是听见了,肯定来救你!”
顾林峥看着她,想说点什么,结果时瑶已经转身往巷口走了,走了两步还回头冲他挥挥手:“再见啊顾林峥!记得欠我个人情,下次遇到了请我喝奶茶!”
说完,她就跑没影了,高马尾在空中甩动,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很快消失在巷口的灯光里。
顾林峥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的方向,胳膊上贴着的创口贴还带着点余温,薄荷味慢慢散开来,有点凉,却不刺激。他抬手碰了碰创口贴,又想起刚才时瑶贴创口贴时认真的样子,还有她嘴里含着棒棒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又勾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是助理发来的,问他在哪,要不要来接他。顾林峥回了句“不用”,然后收起手机,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圆,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银片。顾林峥想起时瑶刚才说的话,想起她那句“下次遇到了请我喝奶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才转身往巷口走。走到便利店门口时,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便利店的招牌,然后抬脚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日用品区,拿起一包和刚才时瑶给他的一模一样的肌肉猛男创口贴,又拿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付了钱,拎着塑料袋,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而此时的时瑶,已经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她靠在车窗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想起刚才那个叫顾林峥的男生,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姐妹!我刚才在酒吧街小巷子里救了个帅哥!长得超帅!就是被打惨了,我给了他两个肌肉猛男款创口贴,还让他欠我一杯奶茶!”
室友秒回:“???肌肉猛男款创口贴?时瑶你是认真的吗?你就不能给人家买个正常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