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似幕,熔炼苍穹万里
冷雨如剑,伏击大地万物
在被雨洗练过的黄土戈壁中,覃双走的很艰难
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
脚上的鞋已经磨剩了底,有些尖锐细小的石子甚至会穿过底板缝隙滚进来
鞋尖处的布料补丁已经薄的发白,隐隐可以看到脚趾头
穿着这种鞋,其实和赤着脚走路并没有太大区别,特别走在这种山石路上
但是覃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投向高悬的月亮时,透明、清澈,还有傲气
这一路走过来,无论是苍茫的雪原,孤绝的山壁,还是那万里无人烟的荒漠,
都没能令他有一丝的退却和害怕
但是他还是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脚趾头真的露出来了
他翻开身上背着的布袋子,从里面“霍”地一下丢出另一双鞋换上
这双鞋除了鞋尖处打了个新的黄色补丁,其余地方并没有更新、更好
接着他低头捡起那双破鞋丢进包里,包里还有十几块五颜六色的补丁
他跺了跺脚,像是穿上一双新鞋子般
当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听到了路后方传来铃铛声
那声音自北而来,离得近了才看得清是一匹马车
这马车的车身通体漆黑如墨,两侧窗户用红木打造
马颈上挂着的一串小铃铛,行走间叮当作响
拿着缰绳是个少年,和覃双年龄相仿,正靠着车厢打着盹
那马儿也不用人赶路,似乎对附近早就轻车熟路
打盹的少年没拉住缰绳,马自然一路放开了蹄子跑
十来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等到那马想要扬蹄急停时,为时已晚
眼瞅着就要撞上了,马车内一双手探出
这双手宽厚有力、修长又好看,这双手握住了缰绳
本已完全避不开的马儿,就像被一股莫名的巨力牵引
等到驾车的男童被惊醒来,马车已绕过覃双,稳稳当当地落在路旁的牙子上
此时雨刚好停了,但天地之间冷意却更重
还好一声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这种沉寂
随即车里的人打开马车上的门,站在马板上
那是一张所有人看完都会看忍不住看第二眼的脸
不是因为他英俊的长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就像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柳条轻轻摆动时一样的柔软,虽然已不再年轻,但是依旧有着动人心魄的风采
他看向覃双,眼中含着一丝歉意和笑意
“上来,暖和些“
声音温醇,简单有力,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他开了口,世界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他,因为他叫李开元,总是在别人最需要得时候出现,从来如此
那马车里看起来如此舒适
里面有柔软如云朵般的坐垫,有厚厚的羊毛地毯,还有丝绸包裹的靠枕
对于像覃双这种连绸缎都没摸过的人来说
你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没想到覃双连看都没看李开元一眼,甚至连前进的脚步都未曾停顿
直到了与马车并肩之际,覃双才开口道
“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像是在对马车上的人说,但听起来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因为他仍在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停下也不想停下
李开元笑道“我确实是个好人”
覃双傲然道“是的,要不然你们已经死了”
一旁自知理亏的驾车少年此时忍不住了
他望向覃双腰间的剑,冷笑道“这剑也能杀人?”
那是把奇怪的剑,漆黑如墨,剑身不是薄又锋利的薄片状
而是呈四方状,比起寻常刀剑还长了一截
如果不是剑身四个边都开了刃,只能说是根长棍子
这把剑棍子正静静悬挂在覃双的腰间
覃双此时已越过了马车,走在了前面
他头也不回地道“杀不了人”
驾车少年见覃双服了软,得意道“你这人其他不行,但还算实诚”
覃双却接着说道“杀不了人,但是杀得了狗,你算一只,如果有人护着该杀的狗,他即使是个好人,那也该死”
驾车少年一阵语塞,而李开元听到这,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点黯淡
“我是个好人,也确实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好在这世间还有酒这种好东西,要不然我怕是自己也活不下去”
说完李开元拿起手里的酒壶,又饮了一口
听见喝酒的声音,覃双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瞪了一眼李开元问道
“酒的滋味很好吗?”
李开元放下酒壶道
“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也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他能让我忘却烦恼,也能让我记起烦恼,如果你从未尝过,那就上来尝一口”
“我不喝酒,我更讨厌别人喝酒”说完覃双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眼前这个渐渐远去倔强又一身傲气的孩子,李开元笑着道
“或许有一天你会爱上它的”
随即回到了马车里,天地之间又响起马车叮当作响声
当马车借了路牙子再次越过覃双时,传出中年人温醇有力的声音
“如果哪一天,你想喝酒了,可以找我一起喝”
覃双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去,用自己才听得到声音说道
“我永远也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