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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钨丝灯在通风管道的震颤中忽明忽暗。林诺将最后一块“逆熵晶体”嵌入反应炉时，听见了某种黏稠的吞咽声。
“辐射值正常，压强临界点突破中……”助理安娜的声音从黄铜传声筒里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沙哑。
晶体突然迸发出幽蓝光芒，炉壁上的齿轮转速表疯狂右偏。林诺的机械义眼自动开启防护滤光，视网膜投影出三维参数——能量曲线正在违背所有已知物理公式。
“安娜，立刻终止……”
爆炸来得毫无征兆。
不是火焰与气浪，而是一种寂静的坍缩。林诺看见自己的左手从指尖开始化为灰烬，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稿。疼痛迟了半秒才抵达神经，而他竟在剧痛中不合时宜地兴奋——这是人类首次观测到“局部熵减效应”。
“博士……救……”传声筒里的惨叫戛然而止。林诺用残存的右手抓向紧急制动阀，义眼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时空曲率异常，建议放弃视觉信号接收】
黑暗降临前，他瞥见反应炉核心悬浮着一颗黑色八面体。那东西在吞噬光线的同时，正用他母亲的嗓音哼唱摇篮曲。
醒来时，他躺在帝国科学院禁闭室的铁床上。左眼窝嵌着一枚青铜色机械义眼，齿轮咬合声在颅骨内规律作响。
“你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了‘裂隙之瞳’。”阴影中的审判官扔来一面镜子，“科学院剥离了你关于实验的所有记忆，这是对泄露机密者的仁慈。”
镜中人的左眼如同微型蒸汽机——玻璃虹膜下活塞往复运动，铜制眼睑每隔七秒自动滴注润滑液。当他凝视墙面霉斑时，义眼突然投射出半透明字幕：【菌落种属：地球-21号平行宇宙特有变种，推测为黑潮污染次级产物】
“黑潮是什么？”他脱口而出。
审判官的手杖猛然抵住他喉咙：“谁告诉你的这个词？！”
三天后，林诺被流放到边境工业城“锈铁镇”。他的新身份是锅炉房记录员，工作是用打字机抄写蒸汽压力数据——某种帝国对失败者最恶毒的嘲讽。
第四天深夜，他在贫民窟目睹了“齿轮杀人案”。
死者是常来送煤的哑巴少年。腹腔被剖开，心脏位置嵌着一枚巴掌大的黄铜齿轮，血管与金属齿槽完美咬合。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散落着粘稠的银白色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石油般的虹彩。
【建议启动深度扫描】义眼突然弹出提示。
齿轮内侧刻着微缩浮雕：无数人形跪拜一团蠕动阴影，下方铭文赫然是逆熵晶体的分子式。当他伸手触碰齿轮时，银液突然暴起，化作针尖大小的金属飞虫钻入耳道！
剧痛中，义眼疯狂刷屏：【检测到里宇宙低等侵蚀体·代号‘机噬虫’，建议立即实施记忆锚定……】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爆炸当天的真相——安娜没有死。她的身体在熵减场中坍缩成逆熵晶体，而自己用机械义眼录下了全过程。
虫群正在体内啃食神经。林诺撞开锅炉房铁门，将左臂插入蒸汽管道。高温蒸汽灼烧皮肤的焦糊味中，义眼启动应急协议：【强制超载·局部时间暂停启动】
世界陷入灰白色。飞溅的煤渣悬停空中，唯一能移动的是他的机械义眼。
五分钟后，暂停解除。
他呕出大量银色金属碎屑，代价是遗忘了关于母亲葬礼的所有细节。
回到阁楼时，一封盖着“时空管理局”火漆印的信件躺在床头。羊皮纸上只有一行字：
尊敬的时空锚点者林诺博士，您已拖欠三万六千次轮回的观测费。请于三日内提交逆熵因子β-0762抵债，否则我方将强制回收裂隙之瞳。
信封里滑出一张照片：本该死于爆炸的安娜，正站在22世纪东京的霓虹灯下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