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之天,日月共存。
血雾从废墟之上直奔天空,携带着未知的虔诚与恐惧。
暗绿色的云层伴随着血雾,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凡是被绿云拂过,钢铁塑料都会像血肉般开始蠕动。细小的牙齿就这么突兀地从染着绿液的血肉中长出。
人类的气息在此消逝。
怪物群撕扯着血肉残肢,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它们恭敬畏惧地献上肢体,对那些恶意满满的云层毫无抵抗,任由身体被腐蚀。
这种神秘、悲剧的气息惊醒了睡梦中的北麓·帕卡。
她艰难地爬起来,站在远离床铺的地方,用床头柜上的络麦酒狠狠地泼了自己一脑袋。
这种用酒做的魔药能被皮肤吸收,刺激她的经脉,从而迫使她身上那些诡谲丑陋的黑纹消退。
“呼···”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刺痛的感觉,所以只是愣了会儿,便去冲澡了。
五分钟后,她走出浴室便看见诺格拉边抱怨边擦地。
“我不是说了把酒灌进眼睛里也有用吗?”
北麓一听就知道她刚才又不小心泼到诺格拉了。这种黑纹是那该死的契约的后遗症。她俩时不时都得用络麦酒给自己灌灌,来逼迫黑纹退散,不然有得好受了。
“堂堂【史上第一最强天选魔女】居然还没习惯吗?”
“这酒味太酸爽了,不行,我也要去洗下。”
“十二点半退房,别又泡澡到昏迷了。”
北麓看着满地的塔罗牌、八卦阵谱、水晶球和《易经》等物,基本上被普通人看见了也只会被当作玄学爱好者。
不过她和诺格拉是货真价实的魔女,也是世上仅存的两位魔女。
北麓从五年前开始就时不时做些诡异的梦。梦里既有恐虐色孽的邪神信徒,也有奸奇纳垢般的混沌魔神残部,旧日支配者们的拥趸也偏爱这里的战场。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倒也不太想走。
在这座永远包裹在金辉之中、异常华美辉煌的建筑群里,黄昏和邪神的呓语组成阳律阴吕,飘荡在上空。
神明们在此聚集,争夺着权柄和不为人知的东西。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大理石堆砌的宫殿庭院,成了祂们恣意妄为的乐园。
星辰曾经一颗接一颗地出现在太阳身边,警告般发散着幽绿色的光芒。瑟里亚河编织出花草、云朵、海风的谎言,但被尼特拉山脉一脚踩碎,散成了地上的满天星。于是祂便挟持披着褴褛紫袍、戴着藤冠的音乐家成为祂的太阳。
但祂们仍然开明地容许那些低贱卑微的生灵在此地生存着。月亮总是像虫子一样在上面蠕动着,丢下几潭脓液供那些空腔破肚的淋漓鬼痛饮。金丝玫瑰和羊眼搭成的小山丘则是少脏无肠的浪荡魂寄居之处。
就这么看着神明们厮杀了半年,北麓突然意识到,这些神人的争斗会导致她身处的现实世界毁灭。
血气方刚的年纪,遭遇这种事,怎么睡得着的?!
她凭借一身热血,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传说中的魔女诺格拉。
诺格拉性格虽然有些恶劣,但有事她真上。
由于现代社会的方便,两人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准备好了八十一种复合仪式。
“随后,伟大的诺格拉女士用她强大的魔法清扫了异世界的入侵者,关闭了天空之中的传送门,将浩瀚湛蓝的天空还给了这个世界,将红日白月重新挂上,让无数星辉再度闪耀于夜空!
“作为回报,卑微而虔诚的北麓小姐代替全人类,献上她一生的血液,避免了功在千古的诺格拉女士最终香消玉殒。
“也因此,北麓小姐得到了一份充满荣耀的工作,那就是侍奉诺格拉女士一生。”
北麓满头黑线,关个破门的事,还给她吹起来了。当初自己还是个傻白甜,居然把“一生血液”听成“一身血液”,为此面对着死亡的恐惧边哭边放了一晚上的血,要不是诺格拉及时发现,就真死了。诺格拉都没想到真有人会信她的鬼话,只好用血契把北麓转化成半个魔女。
一想起自己当时壮烈成仁的样子,北麓就脸热,赶紧把这个自恋狂吸血鬼写的几页自传撕得粉碎。
“喂喂!”正在涂沐浴露的诺格拉听到撕纸声,赶紧叫了起来,“这可是我费尽心血写的第三十八版!”
“放网上连载都没人看的。”北麓翻了个白眼,结果却听到诺格拉满怀自信地说道:“胡说,第三版我直接传网上那会,还有人打赏。”
“然后你不是顺着网线爬过去,发现是个长毛戈翼鬼伪装的人类吗?它活得好好的,你直接气急败坏拆了他家。”
“它老婆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肯定也是我读者!而且那长毛鬼不死,万一哪天它老婆怀孕了生下个小长毛鬼怎么办?”
“根据生殖隔离···”
“我寻思那怪毛长得不像是个现代人,它老婆得多瞎才看得上他啊。估计是胁迫的。”
北麓还想反驳,但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给怪洗白,想了会没想出合适反驳的话就懒得说了。
反正这种混入人群的怪活该被杀头,逮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后诺格拉也不在网上写过于详细的仪式过程了,首先很难过审,其次真有玄学爱好者去尝试然后出了些普通人察觉不到的事故,那些因事故产生的诡异还可能顺着网线爬回来,害得她们两个时不时就要打家园保卫战。
至于那些没有被解决的怪啊,诡异啊,祝他们(指被影响的人类)好运吧。
毕竟她们两个都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不然两个魔女杀几百年都杀不完整个地球上的邪物。
拖拉会儿,两人才在清洁阿姨的目光下去退了房。
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人背着大包拎着小箱开始沉思。
“你感受到了吗?”诺格拉突然问道。
北麓闻言,发散起自己的神经网络,假装自己是个可以通过脑电信息波窃取人群知识的魔法黑客(?)。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年代···”
“你钱包被偷了?”
“···,”诺格拉帅气地甩了下头,“唉,为什么人类遇到诡异的时候不选择咨询资深的占卜师或道士,而是去求神拜佛。”
“?”北麓敲了个问号,“所以——你之前说的诡异在哪呢?”
“就在这里!”
北麓看天看地,正午时分,日光毒辣,热气腾腾。
“这里比较诡异的只有我们两个。”
“不是怪,是信徒。”
北麓又转了一圈,肉眼可及之地皆为高楼大厦,行走之人全是商业人士、知识分子、俊男靓女。
并不是说这些人不会是信徒。不过以这座城市的发达程度来说,很难想象会有人狂热地直接到商业区十字路口开始摆弄仪式,并且摆出那些绝对会被请去喝茶的东西。
最后在诺格拉的疯狂暗示下,北麓终于看见她下意识忽略的高档餐厅,“我们还有多少钱来着?”
“额···就吃一餐也不够吗···”
商业圈内的食物都不便宜,北麓虽然没什么要求,但是诺格拉有啊。
想当年她在南非吃锅拉头,在拉美吃炸鳕鱼,在南亚喝马黛茶,那叫一个潇洒自在,如今却连杯18块的奶茶都要计较。当魔女也太费钱了,像龙涎香这种一千多块一克的材料居然是论斤用的。
“好想成为人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