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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室的日光灯在凌晨三点发出细微嗡鸣。
林夏的镊子悬在青铜鼎的饕餮纹上,手术刀般精准的金属尖端映出她发青的眼睑。这是父亲失踪前经手的最后一件文物——南宋淳熙年间的垂鳞纹升鼎,二十八天前从沧澜江底打捞出水时,鼎耳还缠着新鲜的水藻。
超声波清洗仪突然发出蜂鸣,她瞥了眼离子浓度监测屏。0.37ppm的铜离子含量在安全阈值内,但仪器提示栏闪烁着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活性物质。
“又是仪器故障?“她摘下手套,食指轻触鼎腹斑驳的铜绿。冰凉的金属突然传来细微震颤,仿佛沉睡千年的心脏在青铜躯壳下搏动。
显微镜将视野放大到400倍时,那片铜绿显露出人工刮擦的痕迹。林夏将清洗笔功率调到5W,淡蓝色光晕扫过鼎腹的瞬间,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铜锈突然剥落。
“201室有诈,保护......“
刻痕在聚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银灰色,像是用某种合金工具仓促留下的。林夏的呼吸凝滞在防护面罩里——这个编号正是父亲当年工作的考古队临时仓库。1993年9月15日,越王陵发掘现场发生沼气爆炸,七名队员的遗体至今下落不明。
X光机正在扫描鼎耳结构,实时成像屏突然剧烈闪烁。林夏转身时撞翻了硼酸溶液,淡黄色液体顺着工作台边缘滴落,在地砖上腐蚀出细小的气泡。
屏幕上的透视图清晰显示着鼎耳内部构造,但在本该中空的范线接合处,赫然嵌着一枚完整的指纹。更诡异的是指纹旁用微雕技术刻着的三个小字,每个笔画不足0.1毫米——林文渊。
她的父亲还活着。
防护服里的冷汗顺着脊背滑落,面罩在急促呼吸中蒙上白雾。三十年前的考古事故报告明确记载,父亲的工作证碎片是在爆炸中心点发现的。如果这个指纹是真的......
“啪嗒“。
窗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林夏迅速将拓片塞进工作台夹层,指尖触碰到父亲留下的那本《吉金录》时,书页间突然飘落一张泛黄的照片。1992年考古队合影上,七个人穿着同款工装裤站在探方边缘,唯独父亲腰间多挂着一枚青铜铃铛。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刺破深夜寂静。
红外线报警器的红色光点正在逐个熄灭,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星辰。林夏抓起桌上的热释光检测仪,冰凉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唯一能瞬间释放200℃高温的便携设备。
青铜鼎突然发出嗡鸣。
不同于之前的细微震颤,这次是整个鼎身在与大理石台面共振。林夏的手本能地按在鼎足,指腹传来熟悉的凹凸纹路——那是父亲教她辨识商周青铜器时说的“铸疣“,现代仿品绝不会保留的铸造瑕疵。
“叮“。
防弹玻璃展柜传来密码锁开启声。林夏闪身躲进气密材料柜,透过缝隙看见两道黑影正在操作台前翻找。高个子举起紫外线灯扫过工作台,蓝光下显露出她刚才拓印的痕迹。
“找鼎耳。“矮个子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金属,“老板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林夏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就在十分钟前,她刚用激光干涉仪测量过鼎耳内部空间——11.7立方厘米的密闭区域,恰好能容纳一枚战国蜻蜓眼琉璃珠的尺寸。
黑影突然转向气密柜。林夏屏住呼吸,后颈突然触碰到某个冰冷物件。那是父亲失踪当天寄来的快递,她始终没有拆开的桐木盒。此刻盒盖缝隙正渗出淡蓝色荧光,在黑暗里勾勒出血管般的纹路。
“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碎了三楼窗户。黑影迅速撤离,林夏从柜中爬出时,发现爆炸源竟是那瓶被打翻的硼酸溶液——腐蚀产生的氢气在密闭空间达到了临界值。
她颤抖着打开桐木盒,腐殖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十二枚排列成北斗状的青铜铃铛中间,躺着半片烧焦的工作证残片。塑料封皮下隐约可见“201室“的字样,而本该贴着照片的位置,嵌着一粒正在发光的陨铁。
晨光刺破云层时,沈翊的警车碾过博物馆前的银杏叶。这位刑侦科最年轻的组长举起证物袋,里面是从爆炸现场提取的青铜碎屑。
“光谱分析显示含锶-90成分。“他递过检测报告时,袖口露出半截烧伤疤痕,“这种放射性同位素,只可能来自三十年前的苏制检测设备。“
林夏的视线穿过走廊落地窗,落在庭院那棵千年银杏上。树洞处的防护栏挂着新锁,锁芯纹路与父亲惯用的圆周率密码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