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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晦气东西!”
玄铁靴子狠狠踹在晏禾的草鞋上,咔嚓一声脆响,脚趾传来钻心的疼痛。顾不得查看伤势,腥臭的馊水劈头盖脸浇下来,腐蚀着腿上渗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灶房管事啐了一口浓痰,肥胖的身躯堵在门口,嫌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晏禾:“赶紧去后山喂你的虫子!别挡老子的道!”
宗门玉牌腾起青烟,猩红的朱砂小字灼烧着晏禾的眼球:【戌时前清剿紫竹林虫患,逾期逐出】。
逐出?冰冷的两个字像毒蛇一样钻进心里。晏禾死死咬着发硬的黍米饼,霉味和铁锈味在喉咙里翻滚,像极了三年前药王谷冲天的火光。
……
他挪动着几乎麻木的腿,拦住一个路过的药童,从磨破的袖口里摸出仅剩的一块下品灵石,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师兄,劳驾问一句,陆师兄当年的驱虫粉方子,还能用吗?”
那药童眼皮都没抬,只斜睨着他腰间那块褪色严重的杂役木牌,嗤笑一声:“陆家?三年前药王谷都烧成白地了,哪还有什么陆家人?你这记性,喂虫子倒是正好。”
话音未落,一双云纹锦靴悠然踏来,正好踩住滚落在地的灵石。随着锦靴主人走近,一阵极淡的、混合着曼陀罗与腐骨草的甜腥气味飘入晏禾鼻中。这气味……他在药王谷的丹房闻了整整三年,绝不会错!
药童看见来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接过那人踢来的灵石,一边从袖中摸出一个暗红色的药包扔向晏禾:“这位师弟说的是,紫竹林那些虫子可金贵着呢,得用长老特制的‘醉仙散’才伺候得住。我看你这修为,与其去送死,不如求求后山的食尸鹫,让它们吃得快些,还能少受点罪。”
锦缎袖口翻飞间,一个三头蛇缠绕丹炉的刺青在来人腕口一闪而过。
万毒门的门徽!晏禾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瞬间屏住了呼吸。原来他早就被盯上了。
***
日头偏西,晏禾背着竹篓,踏入紫竹林。
脚下腐叶堆积,软得像泥沼。竹节上爬满蜂窝状孔洞,震动间,干瘪虫尸簌簌掉落。
腐臭混着竹腥直冲鼻腔。
晏禾握紧豁口的青铜药锄,目光锁定一处竹节——琥珀色的树脂微微蠕动,包裹着半透明的蛹。
“沙沙……”
雾气毫无征兆地染上胭脂色,像浸在血水里。
晏禾后背窜起寒意。药王谷瘟疫前,天空就是这颜色!
他不敢怠慢,捏碎“醉仙散”,用力撒向四周。刺鼻气味弥漫,惊起磷火般的飞虫,翅翅膀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不对!”
竹篓里颠出的药散落在地上,嗤嗤冒烟,腐蚀
腐蚀着脚下的落叶。毒饵!这帮杂种,果然没安好心!
“喀嚓。”
枯枝断裂声自身后传来,清晰得像蛇骨被一寸寸拔出。
晏禾颈后寒毛根根倒竖,僵硬转身。
只见三丈开外,一株合抱粗的老竹正缓缓褪去青色的外皮,露出底下森白光滑的蛇鳞,鳞片上遍布着焦黑扭曲、仿佛被雷劈过的纹路。
晏禾的瞳孔骤然缩紧:那蛇妖额间,一个残缺不全的奴印若隐若现,边缘血肉模糊,显然是强行挣脱契约留下的反噬痕迹!
更惊心的是,蛇妖独目赤红,怨毒疯狂。断尾处,竟伸出半截苍白人手,五指扭曲,戴着一枚熟悉的纳戒——玄阴宗内门制式!
“陈天禄!”晏禾死盯纳戒侧面的“陈”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踩碎他父亲遗骨、抢走丹药的恶徒,竟变成这副鬼样子!
报应?这算哪门子报应!
妖化的陈天禄似乎认出了晏禾,独目疯狂更盛,断尾处的人手猛地掐诀。
腥臭毒涎滴落。
猛地!
紫黑毒烟如箭激射而来!
晏禾屏息急退,慢了一步。毒烟活物般钻入七窍,沿着经脉迅速蔓延。
“吼——!”
陈天禄嘶吼,庞大蛇躯如鞭狠狠抽向晏禾!
“噗——”
晏禾被扫飞,撞在紫竹上,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一口腥臭黑血狂喷而出。
胸口,贴身玉佩突然散发清凉气息,渗入滚烫经脉。
古朴意念轰然回荡脑海——“神农血脉遇百毒,如旱苗逢甘霖。”
不等反应,陈天禄已至,张开血盆大口,腥臭涎水滴落玉佩。
下一刻!
青玉骤然爆发刺目血光,毒液瞬间蒸腾成淡金雾气!
晏禾七窍溢出的黑血未落,空中诡异凝结成稻穗虚影,散发古老威严气息。
陈天禄独目中,第一次露出惊恐!
“原来……你怕这个!”晏禾眼中闪过狠厉,猛咬舌尖,蕴含精血毒素的混合血液喷在玉佩上!
血光大盛!稻穗虚影活了过来,瞬间暴涨,带着破空声刺向蛇妖!
“嘶——!”
陈天禄凄厉尖啸,断尾人手猛掐同归于尽的法诀!
地面轰然震动、塌陷碎石泥土轰隆砸落,吞噬天光。
晏禾脚下一滑,踩入湿滑苔藓。身后妖风带着毁灭气息。他胡乱摸索,触到冰凉粗糙的岩壁阵纹。
“咔嚓!”
胸口脆响——玉佩裂开了!
稻穗虚影骤然黯淡,随即消散。
蛇妖巨尾紧随而至,狠狠扫断藏身的钟乳石柱!
碎石崩落如雨,遮蔽视线。
晏禾眼角瞥见身侧岩壁裂缝中一线幽光。
树根半掩的地下暗河!隐约水流声混杂着大型生物粗重喘息,从地底传来。
药王谷覆灭夜,陆师兄跃入焚天炉的背影闪过脑海。
“陆师兄,这次,轮到我赌命了!”
晏禾心一横,扯断红绳,将裂开的玉佩死死塞进口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藤蔓覆盖的裂缝纵身跃下!
灼热妖毒擦着后背掠过,半幅衣袖瞬间化为焦炭,剧痛传来,却意外点燃岩壁萤苔。
下坠瞬间,晏禾看清河滩森森白骨——人形、妖物、半人半兽的畸形骸骨。
激流裹着他撞向暗礁。青铜药锄脱手,豁口在岩壁刻下火星,青光一闪而逝。
“喀嚓!”
肋骨撞裂剧痛中,晏禾窥见河床石缝伸出的手——五指缠绕续命藤,和陆师兄当年种在药王谷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