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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荧惑犯紫微
永和七年三月初七,子时的洛安城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街巷间悠悠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檐角的夜鸦,“呱呱”的叫声愈发衬出夜的阴森。钦天监观星台顶层,青铜浑天仪的齿轮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仿若恶鬼的尖啸。监正崔衍之瘦骨嶙峋的手指猛地死死按在罗盘之上,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好似一条条蚯蚓,在苍老的皮肤上根根暴起。
“监正大人!”年轻的主簿裴琰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官帽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腰间的玉佩随着他慌乱的奔跑来回撞击,发出清脆却又急促的声响,“紫微垣天枢星偏移两度,太微垣……”
“闭嘴!”崔衍之厉声怒喝,浑浊的眼珠仿佛要瞪出眼眶,死死地盯着罗盘上自行飞速转动的二十八宿刻度。玉衡星在他指尖下剧烈颤抖,好似一只被困住的小鸟在拼命挣扎,仿佛有一股极为强大且无形的力量在与之较力。盘面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发出浓烈的海腥味,顺着罗盘边缘缓缓滴落,在青砖上留下斑驳而诡异的痕迹。
刹那间,观星台剧烈震动起来,石砖之间的缝隙中丝丝黑气不断渗出,仿若无数条黑色的小蛇在蜿蜒爬行。十二尊铜雀风向仪同时飞速转动鸟首,青铜喙部豁然张开,喷出暗红色的浓稠雾气。那雾气粘稠得如同鲜血,在空中迅速凝结成《洛书》所记载的“九厄之阵”,九个蛇首虚影在阵中若隐若现,蛇信吞吐之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响。
“噗——”崔衍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沫中夹杂着细碎的黑色鳞片,这些鳞片落在罗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好似在腐蚀着罗盘。裴琰之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老监正的眼白迅速被黑色丝线侵蚀,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不过眨眼间,便只剩下瞳孔中央那一点微弱的清明。
“相柳……醒了……”崔衍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其中穿梭游动。他突然颤抖着双手,用力扯断腰间的玉佩,羊脂白玉坠还未等落地,便在空中“砰”地一声碎成齑粉,玉粉纷纷扬扬地飘落,好似一场无声而又哀伤的葬礼。
玉碎示警,大凶之兆。裴琰之只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却见老监正颤抖着蘸取自己的鲜血,在青砖上艰难地书写起来。血字刚一成形便沸腾起来,化作九个扭曲的蛇形符号,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之后,缓缓融入“九厄之阵”中。
“记住……”崔衍之拼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裴琰之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九鼎现,天柱折。去找……”话还没说完,老人七窍突然涌出黑水,那黑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转瞬间,整个身躯塌陷成满地蠕动的黑色液体,只留下空荡荡的衣袍,孤独地落在地上。
“啊!”裴琰之惨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慌乱之中撞翻了一旁的青铜灯架。火焰触碰到黑水的刹那,竟发出万千怨魂哭嚎般的尖啸,火星四溅,在黑水中激起层层涟漪。他连滚带爬地拼命冲出观星台,背后铜雀的鸣叫已然变成某种阴冷的嘶笑,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狼狈不堪。
第二节:终南凶卦
同一时刻,终南山紫柏岩洞内,玄霄正静静地闭目推演卦象。面前五十根蓍草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石案之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无火自燃,青色的火焰在草尖上轻轻跳动,却诡异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凝成《周易》革卦,然而卦象却诡谲异常——初九阳爻渗血,九四爻浮现出蛇鳞纹路,仿佛有一股邪恶而强大的力量正在疯狂侵蚀着卦象。
“泽中有火,妖星犯紫……”玄霄喃喃自语,猛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他只感觉一阵心悸,天眼所见,千里之外的锦官城上空,一道赤黑交缠的气柱如同一把利剑,直冲文曲星宫,气柱之中隐约可见狰狞的蛇影,张牙舞爪,仿佛要将天空撕裂。
他迅速抓起桃木剑冲出洞外,夜风中,颈间的七星锁妖钱疯狂震颤,铜钱表面的禹篆封印发出灼热的红光,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岩洞深处的青铜浑天仪自行飞速运转,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岩洞中格外清晰,仿若死神的脚步声。天枢星被黑气缠绕的景象在铜镜上清晰显现,与师父坐化前的预言分毫不差。
“终究还是来了。”玄霄苦笑一声,剑指掐诀。桃木剑“镇岳”嗡鸣出鞘,剑身七枚铜钱组成的北斗图案亮起耀眼的金光,剑柄上雕刻的八卦纹路也随之闪烁,仿佛在呼应着天地之力。山风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卷着枯叶在他脚下迅速形成先天八卦阵图,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中,夹杂着隐隐的风雷之音,好似天地在为此助威。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玄霄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剑锋所指,一道金光直射文曲星宫。黑气稍稍后退,却见九个蛇首虚影在星空中一闪而逝,每一个蛇首的眼中都闪烁着阴冷而凶残的光芒。玄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只觉一股寒意从剑尖传来,顺着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蛇在血管中蜿蜒游走。
他抹去血迹,盯着掌心发黑的血液,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相柳的气息……”他喃喃自语,突然皱起眉头,“还有阴符宗的臭味。”那气息中夹杂着一股阴邪的味道,正是阴符宗特有的邪术气息,令人作呕。
突然,腰间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起来,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玄霄眯起天眼,千里之外的玉门关外,血光冲天,隐约可见无数尸傀从地下爬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味,仿佛地狱之门已然打开。
“破军现世,大凶之兆。”玄霄收起法器,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纸人。他咬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迅速画下一道符印,纸人瞬间迎风而长,化作三尺高的道童模样,对他恭敬地作揖之后,化作青烟消散,前往通知掌门师兄。
玄霄最后看了眼星象,青灰道袍一振,身影已出现在十丈外的松枝之上。他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雾之中,唯有松针上残留的点点金光,证明他曾在此短暂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