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等你评,快来成为鉴赏第一人
我搬到邵东宋家塘小区的第七天,听见了墙里的呼吸声。
那是栋九十年代的老楼,外墙爬满斑驳的爬山虎,楼道里的声控灯总在夜里三点准时熄灭。我租的顶楼单间有个巴掌大的厕所,排气扇坏掉的第三晚,瓷砖缝里渗出暗红的水痕,像极了蜷缩的人形。
“妹陀,夜里莫乱开门。“楼下张娭毑总在晨练时叮嘱我,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沾着新鲜的桂花瓣。宋家塘的老住户都说,桂树是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栽的,树根底下埋着没找全的...我没敢往下想,直到那天深夜,马桶水箱突然传来三声叩击。
声控灯在我起身时“滋啦“熄灭,借着手机冷光,会模仿熟人的声音敲窗。可我分明听见,叩击声是从墙里传来的。
第二周社区停水,我去楼下公共厕所时遇见穿校服的女孩。她蹲在第三隔间哼歌,尾音拖得老长:“月光光,秀才郎,船来等,轿来扛...“是邵东童谣《月光光》,但她唱的版本多了句“桂树底下痒酥酥,指甲缝里找阿娘“。隔间门“吱呀“打开,我看见她校服背后印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团烧焦的布料。
停水第七天,我在厨房发现新痕迹。瓷砖接缝处的水泥被抠掉,露出指甲盖大小的洞,洞里塞着卷泛黄的纸。展开时掉下几片桂花瓣,纸上用红笔写着:“2015.7.19,三单元 302。“日期正是小区那场大火的时间,而 302,是我现在住的房间。
昨夜我听见墙里有指甲划动的声音,从厕所一路蜿蜒到床头。借着应急灯的光,我看见墙纸鼓起个小包,慢慢移动着靠近枕边。鼓起的轮廓分明是只手,指节弯曲的弧度,就像此刻正贴在墙的另一头,和我隔着五厘米的水泥,静静对峙。
今晨去居委会查档案,管理员王伯看见我手里的纸条突然手抖:“姑娘,这房子...当年救火时,有个消防员卡在墙缝里没救出来。后来住户总说听见墙里有动静,都说他的魂还在找自己的指甲——救火时烧没了指甲,做鬼都抓不住往生的梯子。“
我摸着口袋里那截指甲,突然想起张娭毑袖口的桂花瓣。小区公告栏上周贴了新通知,说要修剪十年老树,施工队定在今晚来挖桂树根。
此刻我站在厕所镜子前,听见墙里的呼吸声越来越近。镜子上慢慢凝起水雾,有人用指甲在雾气里画了个笑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七颗泛着青光的指甲。楼下传来挖掘机的轰鸣,桂树倒下的瞬间,我听见墙里传来一声叹息,带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带着潮湿的、泥土的气息。
今晚的声控灯没在三点熄灭,可我听见有人在敲门。门外传来张娭毑的声音:“妹陀,借把指甲剪咯。“我盯着门上的猫眼,看见一片晃动的桂树叶,叶子后面,有截泛着青光,正慢慢划过猫眼的玻璃。

